扑通一声，昔日贵为近臣的李 斯，跪倒在地。
浑身脏污的锦袍，甚至都不配沾染青砖。
即便李 斯冷汗直流，做出被污蔑的无辜样子，嬴政却一言不发。
“就算是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举啊！”
一百个胆子？
黑暗中，嬴政眸子暗下，将李 斯又审视几眼。
真想知道，满嘴忠诚的皮囊下，到底藏了几颗胆子。
也是，若无胆量，怎敢欺上瞒下？
过去一幕幕，从嬴政脑中闪过。
他重用李 斯，看重其才华，许诺其荣华富贵。
这等来自异国的低贱之躯，就是这样回报的？
也是，从来李 斯身上，就不是大秦的血。
这个客卿，终究有母国的印记。
要想让他与秦国人同穿一条裤子，困难程度等于重新投胎。
嬴政甚至有些怀疑，留下客卿之举，是否太过冒失了！
“你有多少个胆子，在没有剜开之前，难料啊。”
幽幽的声音，比冬日大雪还令人胆寒。
李 斯险些原地崩溃，但多年伴随君侧，早就炼就心理素质。
“这绝对是有人在背后陷害微臣，还请陛下明鉴。”
“若是离间陛下身侧之人，不正好削弱力量，贼人更能静待时机、肆意进攻……”
光给秦凡泼脏水是不够的。
李 斯认为，真正令始皇最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失控。
皇帝担忧死后无法掌控七国土地。
又害怕，余孽势力反扑。
因此，才会广纳天下英才，不断壮大身侧力量。
李 斯脑子好用，很快利用矛盾，为自己开脱。
他披头散发，匍匐在地，声音铿锵有力。
满腹借口在脑海中飞快涌过，化作妙语连珠。
“陛下，求您明鉴！”
“那秦凡，就算是后世之人，又如何？”
“他何曾为大秦殚精竭虑过？何曾如微臣，呕心沥血过？”
“臣贱命一条，但愿以萤火之光，提供微薄贡献。”
“若是臣离去，大秦，也同样失去一具忠诚的尸体。”
“也是一具有用的尸体。”
看样子，这家伙很懂得自身价值。
嬴政老了，不如当年了。
很多时候，即便有心，也是无力。
始皇不得不倚重身边人，代替完成一些重大任务。
也正因如此，给了后来见缝插针的机会，留下伏笔。
李 斯上岗至今，也算兢兢业业，提供过不少良策。
从上位者角度来看，这起码是一条好用的狗。
嬴政没有动摇。
因为，这样的狗，他是需要，但不是必要。
可李 斯的话，倒也提醒了。
“秦凡曾经说过，杀死一个乱臣贼子，并不会改变历史的进程。”
“也就是说，这些人就像是雨后春笋，静待机会冒出。”
“这货，应该还有点用。”
几个瞬间，嬴政就把李 斯的小命，安排了数百遍。
腰斩……
五马分尸……
烈火炮烙……
做成 人彘……
正如春日宴席，没有一个是重样的。
“孤，最恨两面三刀的人。”
闻言，丞相背脊发凉，仿佛下一秒即将宣布死讯。
若秦凡真是后代，那么嬴政若将自己处死，后面一系列事情，会发生变化吗？
李 斯不懂，又不能不想。
最终，李 斯放弃了，这是超出认知的范畴。
“怎么，在想以哪种死刑上路？”
嬴政冷笑，并不在乎李 斯脑子里装得什么。
“后世发生的事情，我不会在这里怪罪。”
“但是，你最好搞清楚一件事！“
“这大秦，是孤的大秦。”
“谁要是敢做出逾越之举，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死！“
窗外，狂风大作。
索性将窗户全部吹开。
哗啦啦，十几扇木窗，发出咿咿呀呀，仿佛阴间试着前来锁魂。
嬴政抽剑冲出，剑指李 斯。
冷冽锋芒猝不及防，将李 斯的下巴抬起，一条冷汗滑下。
“陛，陛下……”
嬴政蔑视李 斯的性命，正如他蔑视天下一切宵小之徒。
空气中，王者威严避无可避，将李 斯的小心思尽收眼底。
皇帝的意思，他是明白了。
性命，可以保住。
可是，却比死还难受。
日后，大秦上下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得算到他李 斯的头上。
被秦凡曝光后，皇帝肯定会准备后手，确保在百年之后，依旧能取掉李 斯的项上人头。
比如近臣、子孙、杀手、暗士……
即便把嬴政熬死，也再难通过手段篡改遗嘱。
李 斯汗流浃背。
迎上嬴政的双眸：
“谢陛下隆恩，从今往后，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臣的命，无论何时，都是陛下的。”
“如有违逆，天下人尽可讨伐。“
李 斯的命运，将会被嬴政攥在手中。
对此，皇帝很满意。
他的手段，李 斯应该是最清楚的。
当然，光有忠心耿耿还不够。
当初秦凡就有断言。
第五次出巡，将遇到刺客。
若是自己能存活多几年，至少能稳定朝纲，培养二代接班人。
甚至，能平定北边、笼络南边、还大秦千年江山。
就像种树似的。
最好的时机是十年前。
嬴政下定决心：要向天，再借十年！
随即，皇帝表示：“第五次出巡，按照之前的计划继续进行。”
李 斯心下一叹，老领导是真的不怕死啊。
如今各处反叛势力蠢蠢欲动，即便自己不盼着皇帝死，还有很多人呢！
关键是，万一中途嗝屁，这笔帐还得算到自己头上。
说什么，都得在第五次巡行中，保住主子的命。
“归根结底，还是打得少了。”
嬴政发言，着实霸气。
他就是要走出去，让百姓看看，让暗处里的阴沟老鼠看看。
大秦万世，是这等宵小打得掉么？
天眼已开。
这一次，他倒是想看看，到底还有多少人想要蹦跶出来。
有一个算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丞相，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这一顿输出，彻底压垮李 斯。
李 斯恍然醒悟，这是要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
向东巡视，是始皇给的考验。
一旦出事，丞相首当其冲。
一旦驾崩，丞相跟着陪葬。
一旦遇刺，丞相当垫背的。
可现在还能退缩吗？
晚了。
“好！臣定然不负重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