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家有所耳闻，只是这墨家……”
“不是一贯出穷苦下士么？”
“何况近几十年，墨家渺无音训，早已渐渐淡出人们视野。”
扶苏略有犹豫，心中爆发疑问，转向项羽。
月光下，项羽点了点头。
“是，但那又如何？”
“虽说墨家如今没落了，很少出席每年的论道场，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不是皇家钦定的，就是好的！”
也就项羽敢这么跟扶苏说话。
他傲骨天成，自带霸道、冷酷气场，很是不把世俗既定条条框框放在眼里。
“你……好吧说的没错。”
扶苏挣扎两下，很想找出理由反驳。
用人当下，哪儿能挑三拣四的。
何况，扶苏努力回忆脑海，尝试着找到踪迹。
思量之下，还是选择墨家。
“怎么，忽然就改主意了？”项羽打趣道。
“世间焉得两全人，但墨家的主张，我很喜欢。”
兼爱、非攻。
这样的主张，很符合扶苏当下的执政理念。
身旁，传来项羽清脆的口哨声。
“墨家，有意思……”
“既然你已经下决心，那便请回吧。”
……
墨家，心机阁。
坐落于终南山内，仙气环绕，遥望大秦诸城。
心机阁内，天道讲坛。
灰衣布袍的白发老人，正盘腿屏息，周身骨瘦嶙峋，却焕然飘飘。
他，正是现存最后一名墨家传承人—禹子。
……
“诸位，今日请辞实属无奈，还请代为向世尊传达。”
“别怪弟子心狠，现在人人都学新学派去了，国子监人满为患，反观心机阁门可罗雀，摆明日薄西山了呀！”
“求学问道，为的是改变命运，又不是花钱找罪受，我还是早早下山去，尽快找个差事做吧。”
“世尊对你这么好，你就这般辜负……”
弟子周璇一边诉苦，一边放下一套衣物。
“让他走。”
禹子睁开双眸，闪过一丝无奈，微微攒紧的拳头青筋暴起。
仅仅从弟子的只言片语，就能猜到该门派生存之艰辛。
终其一生，有巨子坐镇，却落得个不被看好的下场。
“世尊，周璇欺人太甚了！”
书童没忍住，一脚将还回来的衣服。他跟随墨家大拿多年，眼睁睁看着，世风日下啊。
“你踢了又有什么用？徒增烦恼罢了。该走的人，无论如何都留不住的。”
禹子心性柔 软，并非毫无火气，而是真的习惯成自然。
这些年，墨家大不如前了！
“无法依附权力的学说，终归是空中楼阁。”
“只可惜，师傅将心机阁交予我，却落得个式微下场。”
如今的大秦，墨家能够生存的空间，越来越小了。
整个墨家，只剩下了上百名弟子。
禹子，身为第一传人，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想到此处，白发老者叹了口气。
这已经是最近半年来，第三个请辞的学生了。
周璇站在底下，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不死心地走上前去。
书童紧蹙眉头，警觉问道：“又想干嘛？”
“衣服都交了……”
“那，是不是应该……退点学费？”
说完，周璇还给了个不怀好意的眼神。
书童一听，心中悲愤异常。
自古求学问道，都要供养老师、缴纳终身学费！
哪有学到一半还追责的？
见书童不言语，周璇也不客气了。
“这就不讲道理了，我既然交了钱，那就是买卖，哪有买卖不成还扣钱的。”
“不退费是吧，那我就去官府告你们，让世人知道，如今的墨家穷成什么样子，连学子钱财都坑。”
书童气得发抖，这叫什么屁话！
“自古人不夺天，地不离土，君不离口，师不掉巾。”
“周璇，你朝着天神跪下磕头，跪拜恩师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学也学了，住也住了，吃也吃了，现在你要另攀高枝，就说这种贬低师门的话，要脸么！”
周璇一听，不怒反笑。
他就是看禹子脾气好，从来只有应答的份，所以才敢宣之于口。
周璇这人，还公然当着弟子集合的时候，提出棘手问题。
规矩他都懂，可就是不肯遵守。
“世尊不会真给这种人赔钱吧？”
“我墨家子弟，何时混到这种地步了……”
就在这时！
心机阁迎来不速之客。
疾驰的马蹄声，打断了三人谈话，
项羽翻身下马，红巾于风中飘扬。
“那人是谁？！”
“像是一位将军。”
心机阁内，全是文人，哪里见过这么壮实高大的男人？
即便这些人擅长器具制造，不像普通儒生瘦弱扁平，但站在项羽面前，依旧像个未成年人。
“墨家负责人，何在？”
项羽声如洪钟，环视一圈。
“我就是！”
话音未落，阁中走出一道人影，身影佝偻，还在强撑气场。
在极高大的项羽面前，禹子虽不及威猛，但挥洒自如，一副看透世事的模样。
“你，就是禹子。”
极致的压迫下，墨家世尊不减儒雅。
禹子见项羽相貌堂堂，虽然不着铠甲，身上竟隐隐有王霸之气。
禹子自觉不妙，顿感如临大敌。
“是。”
“有什么事，跟我说即可。”
禹子干咳两声，努力看向项羽，眼神虚弱却又无比坚定。
“你是就好！”
项羽冷声一喝，声音将在座弟子吓得，身子抖三抖。
“这蛮汉想干啥？怒气冲冲的，世尊该不会犯事了吧？”
“对了！听闻皇帝想肃清朝堂，大力发展国子监，是想取代我等小众学说么？”
众人议论纷纷，从来者行事风格来看，至少是个高 官！
墨家式微已久，朝堂中再无关系，肯定犯事了！
禹子平复心情，将弟子护在身后。
“有什么事，说罢。”
项羽微微挑眉，眼神瞬间严肃冰冷。
“传扶苏公子命，想跟墨家心机阁达成深度合作。”
“主营研究所！”
墨家禹子深吸一口气，目光流转。
听到这话，难免有些震惊。
他没想到，扶苏居然会想要跟墨家达成合作。
因此怀疑，这可能会是一场阴谋。
“先生，时代变了！”
“如今大秦，早就换了天地。”
“眼下心机阁，若不抓住此次机会，还怎么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