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这种眼神看孤，可是有不满？”
后花园中，花香犹然，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宁静致远。
“臣，臣没有......”
重新整理情绪，张良透过缝隙，迎上嬴政的眼神，顿时感觉失了分寸。
老话说得好，伴君如伴虎啊。
差点就跟嬴政心中种下一根刺。
“九年，整整九年，无需任何费用，可是真的？”
张良备受鼓舞，顶着压力又问一遍。
看臣子疑惑又不敢确认的模样，皇帝早已习惯。
这些人啊。
孤不改变的时候，天天喊打喊杀。
孤大手一挥，又不敢相信了。
果真小人。
思绪落定，嬴政飞去一个眼神。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还有假不成？”
“你是觉得，孤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激动的张良，已经快忍不住了。
哪里是觉得。
就怕说说而已啊！
开设一两间皇权控制的私塾，不算什么。
可放眼东海郡，下面设立了十三个县，二十六个城。
如此广阔的天地，人口何止百万？
偏偏，要供养这么多人念书上学，传道授业，耗费银钱何止万钱？
“陛下，可是要找两三个地方，试点发展看看效果？”
闻言，从来欣赏张良才干的皇帝，久久不能言。
寂静的空气，好似笼罩人间的阴霾。
张良微微抬头，本想再追问，却在皇帝眼中，看到浓浓的失望。
“要发展就发展全东海郡县，一个地方都别落下。”
“张良，朕的话，你到底能不能领略？”
能的话，就干。
不能的话，就滚蛋！
“能，自然能。”
“是臣，浅薄了。”
张良听到这话，顿时对嬴政肃然起敬。
九年义务教育，这在之前任何一个国度都没有出现过。
没想到，嬴政这个暴君，居然会把心思花在这上面。
“总之，先安排下去，钱财不用担心。”
“从今天起，你是九年义务教育的唯一负责人。”
“朕希望，三年之后，东海郡不必出来多少人才，但至少能人人识字。”
“臣遵旨！”
张良鞠躬道，他并非心甘情愿，给昔日仇人鞠躬。
但谁让，嬴政给全东海郡的男子，都送去一份厚礼呢？
“教书育人，能让人识礼数，是惠国惠民的大好事。”
嬴政聊到，语气有些絮絮叨叨。
他这些天想了很多。
为什么大秦的人，大多数的人不识礼数？
难道光统一六国，就够了么！
总用穷乡僻壤出刁民，搪塞各种问题，是不可能根治的。
可看到秦凡，嬴政悟了。
他要大秦的人，都认识字，都懂得礼义廉耻。
也许在未来的某天，也能培养出类似秦凡那样的人才。
灵动。
聪颖。
大方。
“只是，陛下为何忽然有此想法？”
在天下万民的记忆之中，嬴政不加税，都算祖坟冒青烟了。
“光用秦律，勒令天下，终归有限啊。”
“真正的约束，是人自己约束自己。”
“有了知识，有了文化，有了道德，何愁没有自省自纠呢？”
“到时候，即便没有里长，恐怕也能轻松治理一方水土。”
张良明白了，原来还是为了大秦的治理。
也是，嬴政哪有那么好心。
张良思索了一会儿，又问道：
“学院的位置选址和搭建，都是小事。”
”解决九年义务教育的难题，不是选址，而是人才。“
“招募学子好办，但是先生呢？”
张良没有直说，自从大秦宣布焚书，就跟儒家书生产生龃龉。
现在要是聘请那些人，恐怕没人愿意前来。
”应该找什么先生，教导什么知识？“
”是诸子百家之中的，哪一家呢？“
嬴政听到这话，扬手打断。
”什么诸子百家，全是书本玩意 ，就算教会了，出来也是之乎者也，只会摆弄权术。“
”朕要的，不是舞文弄墨的大臣，而是切切实实、懂得实际操作的综合人才。“
嬴政这一席话，让对方直接懵逼了。
什么叫去他的诸子百家？
即便嬴政不喜欢儒道，法、墨总该合胃口吧？
张良心想，该不会又要启动一场竹简烧烤之时，宫人将一本编撰好的竹简端了上来。
整整齐齐，四箱竹简，把地上压出深深的凹痕。
宫人头上细密的汗水，看得人不解。
”这是？“
”大秦历史、大秦语言、大秦物理、大秦数学。“
”都编撰好了。“
张良顿时怔住，差点被四箱宝贝压断脊梁。
说真的。
每一箱子里面，至少有十卷竹简。
别说让大字不识的东海郡百姓学习三年。
就是给他们五六年，都勉强够呛啊。
”陛下，臣只怕，那些人大字不识，就从这么厚重的内容入手，太急功近利了。“
”臣有一言，希望陛下别生气，东海郡的人，哪怕能在一年之内破译一卷，都算本事。“
”圣人道理，如同真理，有大智慧于其中，不是短时间内能囫囵吞枣的。“
嬴政并不恼怒。
反而让张良上前，看完再说。
”圣人？哪来的圣人？“
嬴政嗤笑一声，复又眼神深邃，定定道：”朕不要那些之乎者也。“
张良有些意外。
除了孔孟之道，除了诸子百家，还有什么新颖学说吗？
”历史、语言、数学、物理......“
等翻阅完毕后，张良顿时不知道怎么表现。
没想到眼前的这些东西，居然会出自嬴政之手。
”历史，秦王扫六合，四海合一，天地......“
”语言，横着撇捺......“
“数学，九九乘法表......”
“物理，力的发现与存在......”
每次打开一个箱子，张良只是大概看了一眼。
可光是那一眼，都足够张良回味一生。
他整个人都迷糊了。
除了历史当中，那些“严重不符合史实”的内容，其他三个学科，可都是精良中的精良。
至少，绝对不是随便拍拍脑袋，就想象出来的废物。
“加减乘除是什么？”
“难道现在的算数制度，还不够使用么？”
“万有引力，这世间竟然存在万有引力！”
“等等。”
张良恍然大悟。
他沉寂的脑海，忽然被唤醒！
万有引力，不就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狗皇帝曾经问过的问题？
诸子百家，他都略微有些了解。
可是眼前的书籍，他着实不知道，这是属于哪一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