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丑时时分,仲夏日长,东方已略现曙色。
大半轮红日已自东方天际吐射万道光芒,徐徐往上升起。
鹤山书院的后门,一辆青油顶的车辇,在小厮赶车的甩鞭声和车轮碾在青石板上的咕噜声中疾驰。
“大马车,大马车,大马车进村了!”
马车刚进凤凰村,一群在村口玩闹的孩童们追逐在马车身后,拍着手笑闹。
那马车一拐往凤凰村北面赶去,最后驻在一座青砖瓦舍前。
院内,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精瘦老妪在剁猪菜,看到那轿车里缓步朝院里走来的俊俏小姐,一双浑浊的眼睛顿时亮了一个度。
那身穿鹅黄衣裙的俊俏小姐,看到这院中杂乱无章的摆设,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头。
拿出作为书香门第小姐的儒雅气质,她忙挂上得体的笑容一脸和气的道:“请问您是楚榆的奶奶吗?我是鹤山书院刘云生刘夫子的女儿刘思怡。”
听到楚榆的名字,钟氏原本拿讨好的表情几不可见的皱了皱,但作为对读书人的敬重,她只好耐着性子,笑着道:“正是。不知刘小姐这是……?”
刘思怡朝旁边的丫鬟递了个颜色,那丫鬟连忙将事先准备好的银锭子拿了出来,是一块面子五两的银锭。
“有件事想要拜托您,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钟氏的脸顿时一喜,露出贪婪的神色,她赶忙接过放在牙齿上咬了一口,然后塞进了怀里。
“刘小姐请屋里坐,能为刘小姐效劳,那是老妪的福分。”
刘思怡盯着院里一地的鸡屎实在下不了脚。
“不了,事情说完我就走!还有事急着回私塾呢!听闻你们家楚艳当初才是嫁给萧云醒的真正人选?”
钟氏蹙着眉,正欲开口解释,便见刘思怡警告的让她闭上了嘴,“不瞒您说,若是没有楚夫子的死前托付,我如今便是萧云醒的夫人。
如今萧家发家在即,都是聪明人,你懂我的意思吧?”
说着,那丫鬟又悄悄地递给她一包药粉,“若是楚艳事成,未来我若成了萧云醒的夫人,便是楚艳的好日子到了。”
钟氏心里忍不住‘呸’了呸,心里不禁对刘思怡起了轻蔑之心,都说书香门第的小姐如何如何的知书达礼,瞧瞧,不也跟她们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同样贪婪?
可是,平白赚个五两银子,不干白不干。
况且,若是楚艳事成,还怕没有好日子?
“这事关我乖孙女清白,而且还是破坏人家姻缘的歹事,我们小门小户的,可不兴干这些。”钟氏将手里的药粉推了出去,可先前收的银子一概不提。
加上她摩挲着拇指和食指的姿势,分明是嫌钱不够。
这一举动让刘思怡恨不得冲她破口大骂,但想到自己的身份,跟一个农妇龃龉,莫将自己的名声给败坏才是。
又给旁边的丫鬟支了个眼神,刚开始那丫鬟不愿意,直到刘思怡瞪了她一眼后,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再次拿出另一锭银子。
确认银锭的真假后,钟氏捂着胸口前的银子,嘴都要咧到耳根后,面上终于带了点讨好,“刘小姐就等老妪的好消息吧!”
刘思怡闻言,顿时扭头钻进了马车里。
一下子就扔出去10两银子,这可是她存了大半年的银钱。
她狠狠地锤了锤车壁,忍不住轻呵:“回去!”
钟氏拿了银钱扭着水桶腰进了里屋,“艳儿,奶有件事要跟你谈谈。”
那被叫做艳儿的少女正对着铜镜描眉,那铜镜里倒影着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女,就是这化妆的技术实在不敢恭维。
“奶,什么事啊?”
她声音透着些许不耐烦,这些年饱受钟氏和她娘小钟氏的熏陶,她一门心思的只想当高门户里的夫人。
“那萧家的秀才郎可还记得?”
“那寒酸的门户,还被赶出老萧家了,记得他作何?”楚艳唾之以鼻。
钟氏忙将她的身子扳正,一脸算计的道:“这萧家如今在码头盘了铺面做生意,前些日子还听村里头人说那生意可好了!那萧家的秀才郎长得如何你又不是没瞧见,而且若是没有那卢公子的事情在前,那现在嫁过去享福的可是你呀,艳儿!”
一听萧家三房做起了生意,楚艳的心思便活络了。
但她也不是那种听风便是雨的,还是要亲自去掌掌眼才行。
于是便道:“奶,我们去瞧瞧堂妹吧?”
钟氏闻言,眼前一亮,上道!
两人收拾打扮了一番,提了个空篮子,在路上薅了几把野草便朝码头上走去。
一路打听询问,终于找到了‘萧娘子美食铺’。
正是码头午食吃饭的时间,那铺面人满为患,门外头还排着老长的队伍在打饭。
“这位哥哥,这家铺面的饭食怎么卖的?平日里都这么多人吗?”楚艳看着眼前长龙般的队伍,心里渐渐打定了主意。
这萧家三房如今那张氏(张秀芹)在村里侍弄公婆,这边铺面除了公爹和大哥平日里照顾铺面生意,云醒肯定不能日日守着铺面生意的。
而且这楚榆脑子还不灵光,跟傻子没什么两样,这铺面更不可能让她管理。
而萧月芙和萧月芙又是两个小屁孩,楚艳根本没放在眼里。
她一嫁进来,相当于是直接拥有了当家的管理权,那这生意这般好的铺面,不就是她的了吗?
到时候想买多少香粉没有?
那被问话的汉子,见这姑娘嘴巴甚是乖甜,就是这脸上红一块黑一块的,眼睛这般黑漆漆的,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实话相告之后,发现这姑娘眸里的贪婪之色,吓得他见鬼似的,赶紧躲得远远的。
钟氏和楚艳出手阔绰的点了店里所有的荤菜。
“这位婶娘和姑娘,我们这边是6文钱一份的两荤一素套餐,不能只点肉菜的。”宋鲶打了这么久的饭菜,还是听到如此这般无理的要求。
一问得知,这两人居然是萧娘子的亲戚,又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楚榆严格要求他们,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也要先买单再点餐,而且若是遇到食客无礼的要求,不用犹豫,直接拒绝就可以。
“愣着干嘛?我可是楚榆的奶奶,怎么来自家孙女婿的店里多吃两口肉他还不乐意不成?”
宋鲶没办法,按照规定,只给她们都打了两荤一素,没有因为她俩是萧娘子的亲戚而厚此彼薄,最大的让步就是,每人都多打了两块红烧肉。
钟氏端着食盒,盯着碗里那几块肉,气得心窝子直疼,六文钱就这么几块肉,抢钱也不是这么抢的!
顿时脸黑得跟锅底灰有得一拼,“把你们掌柜的叫来!”
他的话音刚落,紧接着一道清亮的嗓音传了出来,“哟,是谁这么厉害?敢在我的铺面里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