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一张破地板革，眼前是一个半开的下水井盖。九月弯下腰吃力地挪开井盖，“欢迎光临九月的地下宫殿！”
小孩伸着脑袋往里看看，发现下面就是土地，管道很浅。于是跟着九月下去，九月回身将盖子挪回半开的样子。
“好黑！啥也看不见！”小孩伸手拉着九月的衣裳。
“往里走，有灯！”
突然，咔哒一声，眼前亮了。九月将充电台灯放到高一点的台子上，“怎么样，我这儿？”她回过头来冲男孩狡黠地眨眨眼睛，“我来调个暖光，效果就又不一样啦！”她说着，转动台灯的旋钮，白炽灯光逐渐变得温暖起来，好似清晨的阳光将这座地下宫殿温柔地笼罩。
男孩环视一圈，这里的空间，以他这个身高，将将能抬起头，而九月就得半蹲着身子。一张木板和砖头拼凑的单人床，床上铺着半旧的印有碎花的床单，床头整齐地叠放着旧棉被。床前的地上还铺着一块雏菊形状的地毯，只是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床头的架子上，有旧的布艺玫瑰花，还有几本破破烂烂的杂志。
“等下，放个音乐给你听！”九月竖起手指神秘一笑，从被子下面摸出个圆形的老式CD机，按下播放键，视窗里的光盘逐渐转动，悠扬的钢琴声由远及近，像欢快得小溪，缓缓地流淌开来。
“还行，比我住的地方，也好不哪儿去。给我点儿吃的！”
九月很自豪地笑了，“有，拿给你！”她从床下拖出一个瘪了角的银色旅行箱，按下两边的锁打开，里面好些花花绿绿的塑料袋。她翻出一袋饼干，递给男孩儿。
“吃吧！这是商店老板给的，过期了。我吃了，没哈喇，好着呢！”
“嗯。我十岁了。”男孩咧开嘴笑笑，接过来，用左手捧着，把嘴伸进袋子里，叼着吃。
“慢点儿，别噎着！给你水！”九月又递过半瓶矿泉水。“干净的，在那边医院接的热水。要是能捡个保温杯就好了，天凉了。”
“你十岁，我十七，以后你喊我姐姐！”九月可高兴了，有个伴儿说说话，多好。
“想得美！”那孩子一吐舌头！
“嘿你个小坏蛋！还不知道，你叫啥子？”九月也不生气。
“黑皮。”
“嗯，赖名字好养活！你家是哪儿的？”九月一边问，一边将矿泉水瓶子里的水小心地倒在一张干巾上，对着一面小圆镜擦脸。
“谁知道，自打记事起，就到处流浪。”黑皮喝了口水，使劲咕嘟漱口。“姐姐，你挺好看的。”黑皮又往嘴里塞了块饼干，“你要是穿上好衣裳，是个大美人儿！”
“哈哈！你小子还挺会说话呢！”九月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笑，“哎呀这么好看的姑娘，她的名字叫赵九月呀！”
这些天，九月特别开心。捡了吃的也带回去，捡了玩具也带回去，还有一回，捡了个玻璃弹珠。
可是小黑皮感冒了，流鼻涕发烧，迷迷糊糊一直说胡话。他说他想吃包子，九月卖废品换了钱就去给他买。
但小黑皮还是不见好。咳嗽越来越严重。九月想过叫他去找警察，但是想想，还是希望他好了再走。
犹豫了很久，九月终于还是从皮箱里衬的夹层里，翻出个磨破了边的皮夹子。那里面，有一沓旧的百元钞票。再数一遍，八百块。
“你还挺有钱的！”小黑躺在床上，用被子捂住嘴巴用力咳嗽。
“那是！我攒了好久好久！等老子将来攒够了钱，还要开饭店！到时候你来，天天吃，不要你钱。”
九月从里面拿出一百元，揣在里面的衣服兜里。“姐姐去给你买药。你躺着。还想吃什么？”
“想吃……包子，猪肉大葱的。”
“好！你别睡得太死，石头!”九月提醒黑皮，“老鼠来了就打！”
“姐姐，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黑皮的脸蛋红扑扑的，坐起来问。
“嗯……我也不知道。那你，值得姐姐对你好不？将来挣了钱，给我花吗？”
“值得！值得的！姐姐信我，将来我长大了，我养你。”
“哈哈！好！我可记下了，不许反悔！”
……
九月怀里揣着热包子，心里暖暖的，手里提着医院开的药，有消炎的，还有止咳糖浆，一路小跑着回来。
井盖子是大开着的。
她冲进去，没有人。
黑皮走了，还带走了她的七百元。
她捂着肚子，蹲下来。坠痛和湿冷，排山倒海而来。
“你，值得我信任么？”九月抓起一把石块放在枕边，躺下来，为自己盖上潮湿的棉被，将身子紧紧蜷缩成一团，“妈妈，我肚子好疼……”
充电灯灭了。四周漆黑一片。黑暗中，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她挣扎着支起身子，从床下拖出旅行箱，用力掀开箱盖。
“拿去！给你们吃！莫烦老子！”
老鼠吃了饼干，就不会来咬自己了……
不知过了多久，九月从昏迷中醒来。肚子没那么痛了，她爬起来，从衣服里面拽出塑料袋，将带着体温的包子吃掉。
走出地下宫殿，她勾着腰，凝神对着远方呐喊：“如果你拿这钱，去看病……姐就不怪你。”
江晓彤哽咽着，已是泪流满面。凯瑟琳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向她使眼色，示意她先出去。
“心结。”凯瑟琳叹息。“在为战士们做治疗的时候，探寻他们的内心世界，几乎每个有问题的人，心里都有一个结。”
“她的心结，是对背叛的恐惧。”上官熙闭上双眼，耳畔还是那个声音：“你值得我信任么……”
“舒服点儿了？”九月醒来时，上官熙温热的大手正焐在自己小腹上。
“在梦里就觉得暖暖的。你怎么那么好？”九月侧过身，仔细端详他的容颜。“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宇宙！”九月笑着，“所以，老天爷才把你发配给我！哎呀，这颜值……要是有人给我五百万换你，我得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