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徐虚弱地摇摇头，“回去吧。”
“你这样可不行，我陪你去医院吧。”
“不用，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最后我拗不过许徐，陪他回了家。
在他的再三拒绝下，我回了自己房间。
9
第二天起来，我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可是平常早睡早起的许徐却一直没起来。
下午我去小区捡了一圈瓶子回来，依旧看到他房门紧闭，客厅无人。
越想越不对劲，我有些担心。
于是我去敲了敲他房门，高声喊道：“许徐？你起来了吗？”
敲了半天，没人应答。
越想越不对劲，我直接开门进去。
果然看到许徐躺在被窝里，毫无反应。
我快步走过去，掀开被子，发现他脸色绯红，双目紧闭，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生气。
“许徐……许徐！你醒醒！”我吓坏了，摸了摸他额头，滚烫如炭，一定是发烧了。
我急忙打120，却被许徐伸手夺过手机。
他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虚弱地说道：“不用去医院，我没事。”
我态度强硬，“必须去！”
因为他状态真的很不对劲。
我和许徐大眼瞪小眼，瞪了几个回合，他终于败下阵来，妥协道：“那去吧，别叫120了。不要浪费医疗资源。”
到医院已经很晚了。
我陪他进了诊疗室，很自觉地充当起了许徐的发言人。
“医生，您好。他昨晚流鼻血流得特别凶，今天又发高烧，烧到40度，麻烦您给看看看。”
医生替他简单地看了一下，皱眉道：“怎么拖到这个时候才来呢？”
我大惊，“怎么？没救了吗？”
医生失笑道：“不是，因为我要下班了。你们别紧张。”
他刷刷刷地开了几个检查单子，“去吧，先去检查。动作快点，不然我真要下班了。”
听到这话，我风风火火地拉着许徐去做检查。
许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拉住我，“别去了。”
“为什么？”
“我的病情自己清楚。”
“什么意思？”
许徐偏头，视线落在墙根处，淡淡地说道：“白血病。”
10
回到家，我主动替许徐拿好拖鞋，再冲到前面替他拉开凳子，小心翼翼地让他坐下。
然后给他泡了一壶养生茶。
见我在屋中忙得团团转，许徐失笑，“你不用这样。”
“就顺手的事儿。”
自从知道他白血病后，我对许徐的心态一下子变了。
想到之前我还拉着他陪我风里来雨里去的卖唱，我心里愧疚极了。
“对不起。”我真诚地向他道歉。
“为什么道歉。”
我羞愧地低下头，“之前我不知道你身体不舒服，还拉着你陪我胡闹，对不起。”
“不用道歉。其实我挺开心的。”
我猛然抬头，掉进许徐明亮温和的眼神中，心尖无端一颤。
而后又听他说道：“从小我父母对我的要求特别严格，我的生活除了学习之外还是学习。毕业后，我按部就班地参加工作。为了不让父母失望，我一步都不敢行差踏错。”
“所以从小我就没有朋友，没有爱好，没有梦想。除了做父母的提线木偶外，我没有任何的人生乐趣。”
“生病后，我知道自己无药可医，放弃了治疗。从原来生活的城市搬走，开始享受人生最后这段旅程。”
说这话时，许徐并未怨天尤人，只带着淡淡的怅然。
“把你带回家，其实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很多变化。我还挺开心的。”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起码我以前从来没试过背着吉他出去唱嘴巴嘟嘟。”
我们视线相对，想到当时的场景，不知是谁先笑出声来。
最后，我们都笑了。
11
从那之后，我再也不出去捡瓶子了。
每天都在家照顾许徐。
我生怕他又像那天一样烧糊涂了。
许徐却很不习惯，“你最近都不出门捡瓶子了吗？”
我故作淡定地摆摆手，“这种天气出去捡瓶子，跟卖火柴的小女孩又有什么区别呢？不去了。”
“这样啊……”
许徐大概是无聊了，说道：“今天小区好像有篮球赛，一起去看看？”
什么？篮球赛？？？
我立马背上蛇皮袋子，拉上许徐就往篮球场走去。
果然……篮球场遍地都是运动健儿们留下的饮料罐和矿泉水瓶子。
许徐找了位置，正要招呼我坐下。
就被我一个闪现溜走，掏出蛇皮袋子，动作麻利地将空瓶一踩一甩，开始作业。
看这情形，我要赚麻了。
许徐站在不远处，他人麻了。
球赛结束后，我让许徐先回去，我则去废品站把瓶子卖了。
许徐叫住我，“这么晚了，我跟你一起吧。”
“行。”
我和许徐并肩出了小区，刚走几百米，就迎面走来一对夫妻。
男的成熟儒雅，女的气质高贵。
我匆匆瞟了一眼没放在心上，可许徐却顿在原地。
有些惊讶。
气质妇人神情激动，“阿徐，你还要躲着爸爸妈妈到什么时候？”
听见这话，我惊讶地差点把瓶子蛇皮袋子摔地上。
不等许徐开口，许妈妈便用挑剔的目光将我打量一番。
“之前听瑾瑶说你在这边交了个女朋友，就是她？”
一听到瑾瑶二字，许徐原本有些复杂的神色立刻变得冷漠起来。
他破罐子破摔地点头，“对，就是她。”
许爸爸一脸怒容地骂道：“胡闹！简直是胡闹！你是想毁了自己的人生吗！”
许徐一脸讽刺地看着他们，“怎么就毁了呢？”
“不由分说地从医院辞职，离开A市。放着瑾瑶那么优秀的女孩子不要。看上这么一个捡废品的女人，你再继续这么堕落下去，难道不是要毁了自己的人生吗？！”
这话我可听不下去了。
捡废品怎么了？
我没偷没抢，靠自己的双手吃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不过顾及他们是许徐的父母，这话我听听就算了，没与他们争论。
“你们真是一点都没变。”
许徐冷笑一声，“至于我的人生，我想怎么荒废，就怎么荒废。”
12
回到家，许徐脸色依旧不太好。
不过想到他的病，我还是劝道：“要不，还是请叔叔阿姨上来坐坐吧。”
“不必了。”
“额……俗话说得好，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嘛。”
许徐悠悠地看着我，道：“有朋自远方来，也可以虽远必诛。”
“……”
真是把你显摆着了！
不过想到他们刚才对峙的样子，我问他：“叔叔阿姨还不知道你生病的事情吧？”
“嗯。”
许徐面容淡淡，明显不想多谈。
我没打算自讨没趣，止住了话头。
在担心他之前，我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元宵已过，年关一闭。
妖族结界已无法再开。
要想回去，只能以待来年。
数着日子，我沉沉睡了过去。
半夜，我睡得正香，便迷迷糊糊地被人摇醒。
“年年，醒醒。”
是许徐。
“怎么了？”
只亮着一盏昏黄小夜灯的卧室里，光线如梦如幻。
许徐眉眼浸在其中，两撮光在他眸中跳动，有种惊心动魄的疯狂。
他说：“起来。”
“我们逃走吧。”
“逃走？逃哪去？”
许徐情绪高涨，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
“我们离开这个城市，去旅行。”
“找一个没人能找得到我的地方，度过余生。”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兴许是他口吻太真切，或是眼神太迷人。
我被许徐蛊惑，迷惘地点了点头，“好。”
13
等我再次醒来，已经身处漫天大雪的天地之中。
我和许徐坐在飞速行驶的大巴车上，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颇有种经年隔世之感。
明亮的车窗上，映出许徐沉睡的半张脸，线条干净利落，眉头却紧紧蹙，似是陷入了某种不好的回忆当中。
直到大巴车停下，许徐才悠悠醒转。
醒来后，他神情依旧带着一抹化不开的愁。
下车后，我们去吃早餐。
许徐心不在地点了几份包子，服务员端上来后，我有心逗他开心。
从头上拔下用来固定头发的素色银簪，用前端扎了一下包子。
银簪拔出，瞬间变黑了。
我夸张地大喊：“别动！包子有毒！”
满屋子客人瞬间鸦雀无声，就连许徐也被我当场震住。
这时，老板面无表情地走过来说道：“这是豆沙包。爱吃吃，不吃起开。”
许徐眉头终于松动，闷笑出声。
他笑声里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撩得人情绪涌动。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情绪越来越被许徐牵动。
他开心时，我想陪他一起开心。
他难过时，我费尽心思想逗他开心。
所以我才会在脑子不清醒的时候，答应跟他一起疯狂地说走就走。
这种感觉……很奇怪。
吃完早餐，我们去了许徐提前在网上租好的房子里。
把许徐安顿好之后，我继续出门捡瓶子。
到了新城市，也要继续努力捡瓶子养家呢～
下楼后，我先在小区里搜罗了一番，正要出去，就听见一个小帅哥在花坛边抽风。
他梳着时髦的小脏辫，一身嘻哈打扮，显得青春飞扬。
精致的瓜子小脸，眉眼弯弯，皮肤白皙，正是时下最招人爱的小鲜肉长相。
他蹲在花坛边，僵硬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该不会被妖鬼上身，中邪了吧？
我背着蛇皮袋子过去招呼，“嘿，你在这干嘛呢？一直尬笑？”
小鲜肉停下动作，转头看向我，“我没笑啊，我在找狗。”
“我们家狗就叫哈哈。”
额……
名字取得很好，下次不许再取了。
本着乐于助人的心情，我放下蛇皮袋子帮他一起找狗。
我跟他一样，像中邪了似的，在小区里“哈哈”了半天，才在一片绿化带后面找到了一只睡得打呼的哈士奇。
小鲜肉松了口气，对我道谢，“谢谢你帮我找狗啊，小姐姐。我叫秦浩，你呢？”
“我叫年年。”
一通聊下来，才知道秦浩就跟我同楼同层，竟然就是邻居。
他很热情，说下次请我去他家吃饭，当感谢我帮他找狗。
门口分别时，许徐正好出来丢垃圾，见我们聊得正欢，秦浩还劝我进去他家坐坐，顿时心生警惕，挡在我身前问秦浩，“你是谁？想干什么？”
许徐大概误会了。
我赶紧出来解释，秦浩是感谢我帮他找狗。
解释清楚，许徐的脸色还是不太爽。
不知道为什么，见他这样我有点心虚，赶紧自觉地从他手里接过一袋垃圾，陪他一起下楼。
秦浩还在后面热情邀约，“年年，明晚来我家吃火锅吧，感谢你帮我找狗。”
什么？火锅？
你唠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我兴奋地转过头冲他挥手，“好呀，明天见。”
话音刚落，许徐的脚步似乎又变快了。
我赶紧跟上他，心情好极了。
丢了垃圾，许徐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随便答应去别人家？万一他是坏人怎么办，？”
额……可是，当初我也是这样去的你家呢。
不仅去你家了，还跟你住同一个屋檐下呢。
不过我直觉现在不是顶嘴的好时候。
我唯唯诺诺地跟在他身后，“知道惹。”
上楼时，电梯突然故障了。
没办法，只好爬楼梯。
想想我们住在十层就头大。
我倒无所谓，主要是许徐这个病号。
“要不……我背你上去？”
许徐脸都黑了，“不、用！”
爬到第7楼时，许徐的脸色越来越差，白得吓人。
突然，电梯门又突然开了。
虽然只有2层，但我们还是决定坐电梯。
我扶着许徐进去，发现电梯是往下的。
一直下到一楼，门开了。
一个电梯工站在门口说道：“刚才是试运行，还是有点问题，麻烦两位还是走楼梯吧。”
“……”
许徐气得想杀人。
我拦住他，“还是我背你上去吧，你别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也不知他吃了什么炮仗，突然烦躁起来，“不用你操心，死不了。”
？？？
“好端端的你生什么气呀？我没惹你吧？”
许徐一滞，敛了情绪，“没生气，走吧。”
好说歹说，他就是不让我背，我也被他刺得来气，冲过去一把将他抱起就往楼梯上冲。
我们年兽的胳膊可不是面团捏哒！
许徐虚弱地挣扎，“年年！”
“你放我下来！别这么抱我。”
这个抱法，在人间俗称公主抱。
据说是最苏的一种抱法。
我奇怪道：“怎么？这都拿不下你？”
“……”
14
到家之后，许徐气得躲进自己房间，死活不给我开门。
直到第二天晚上，他才别别扭扭地找我搭话。
“要去隔壁吃火锅？”
我边系鞋带边答话，“对啊。”
虽然许徐没说话，但我直觉他好像又生气了。
我真的搞不懂，他最近怎么奇奇怪怪的。老爱生气。
许徐看着我，欲言又止。
“这火锅，你非得去吃吗？”
“都答应人家了，爽约不好吧？”我想了想，“那要不，我带你一块儿去？”
“……”
15
虽然但是，许徐还是跟我一起去了隔壁。
见我们是两个人来的，秦浩笑容僵了一瞬。
不过他还是挺好客的，把我们迎进去后，尽职尽责地给我烫菜，倒饮料，陪聊。
我们宾主尽欢，除了许徐。
因为他的别扭劲又犯了。
想到这里，我恨不得呼自己一巴掌。
怎么吃个火锅还分心呢！
我真该死！
饭后，我摸着圆圆的肚皮感谢秦浩招待。
“改天还来啊，欢迎你……和许徐来我家做客。”秦浩的表情一下子从热情变得客套。
我还想说什么，却被许徐揪着领子拎回了家。
“诶诶……你放开我呀。”
我真的有点生许徐的气了。
最近他真的有点奇怪，只要事涉秦浩，他都非常别扭。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我问他。
许徐语气硬邦邦的，“你跟秦浩这么快就混熟了？知道人家是什么人吗？就乱答应去做客？”
“怎么又扯秦浩了？”
人多好一小伙子，又热情好客的。
许徐见我意有维护，瞬间炸毛，“没怎么，是我有病，你干脆上他家住去吧。”
怎么还越说越离谱了！
“你是不是拖鞋卡嗓子眼里了？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看着许徐逐渐龟裂的表情，我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个荒唐的念头。
“你小子……该不会在吃醋吧？”
许徐脸色骤变，“我吃什么醋？”
我笑眯眯地逗他，“没吃醋你跟秦浩过不去干嘛呀？”
我一步一步逼近许徐，停在只离他一拳的距离。
许徐慌乱后退，躲开我的靠近。
仅一瞬，他便恢复了往常淡淡的模样，“其他人比你矜持，不需要我担心。”
？？？
“你什么意思呀？许徐！”
许徐面色有些苍白，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欲言而止，转身离开。
回了房间，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久，我还是被许徐气得睡不着觉。
不过我隐隐觉得自己刚才的猜测应该是对的。
许徐就是吃醋。
他喜欢我。
想到这个可能性，我又突然不气了。
甚至还有些窃喜。
难道……这就是喜欢吗？
16
猜出许徐的心意，我突然恶意上头地打开手机，我发了一条仅许徐可见的露骨朋友圈。
“刚刚吃面烫到了舌头，好痛哦，有没有谁的腹肌是冰的呀～”
我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子，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来了！
我飞快下床开门，故作镇定地看着他，“什么事？”
“把朋友圈删掉。”许徐胸膛起伏得厉害，看来是气坏了。
“为什么？我才不删。”
他耐着性子劝道：“段子不要乱发，玩笑也别乱开。不要给别人看轻和玩弄你的机会。”
“你又不是我的谁～你这么担心我干嘛？”
“……”
我继续加码，“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我没有。”
“没有你脸红什么？”我猛地凑近，看到一抹红晕悄悄爬上了许徐脸颊，忍不住逗弄他，“你就非得嘴硬吗？”
大概是被刺激坏了，许徐竟然破罐子破摔起来，“说我嘴硬，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
那……要试试吗？
我眼神飘向许徐略显苍白的薄唇，心跳猛地加快。
因为生病，他眉眼间的英气被削弱，染上了一丝破碎之美，让人忍不住想要推倒蹂躏……
我用舌头顶了顶自己的虎牙，对许徐小声说道：“我虎牙有点尖呢，你忍忍吧。”
然后我勾住许徐脖子，轻轻将唇印了上去。
许徐身体猛地一僵，似乎没料到我真会这么大胆。
短暂相贴后，我放开他，得意洋洋地说：“我试过了，是软的。”
结果下一秒，两行鼻血从许徐鼻腔里喷涌而出。
许徐晕了过去。
！
17
守在许徐病床前，我心凉到了极点。
因为许徐的病情已经非常不乐观了。
医生说，即便现在接受治疗，也不过多留他一些时日罢了。
我心里非常自责。
之前被那场浪漫的旅行冲昏头脑，我竟然不知道他身体已经衰败到了这种地步。
这时，许徐醒转。
对上我丧气自责的模样，他冲我扯起一个虚弱的微笑，“刚才亲我不是挺厉害的，怎么现在这副模样？”
我吸了吸鼻子，强忍住泪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一声叹息，许徐摸了摸我的头，安慰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能活到现在，我已经很满足了。能在最后这段日子遇见你，我很开心。”
“可是我不开心！”
许徐一怔，松开手，有些歉意，“原本我不想……可还是没忍住，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耽误你。等我死了，你别放在心上。直接把我忘了就好。”
“你说得什么屁话！”我气愤地捂住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许徐笑了，“不理不理，王八是你。”
我恶狠狠地撑在他病床上，与他对视，“我不管，反正你好好接受治疗，你不许死。”
“好。”
18
从那天起，许徐剃了光头，开始接受治疗。
这男人就算没头发，也是该死的帅气！
可从那天之后，许徐对我的态度冷淡了许多。
他不再跟我玩笑，也不再干涉我的交友自由。
甚至鼓励我跟秦浩相处，替我出谋划策。
在我想越界时，总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拒绝我的靠近。
我明白他的意思，便开始将自己放在一个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
这样既能留在他身边，却也不会过分靠近，给他压力。
三个月后，许徐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
这期间，他的父母来过，震惊过，关怀过，在得知他彻底没救后内疚过。
然后在确定这个儿子不能再给他们带来荣耀后，便不再上心，离开了医院。将儿子托付给了我这个从前被他们看不起的人的手中。
多么讽刺。
可许徐却一点都不在意。
在他死的那天晚上。
他拔掉呼吸机，带着我偷偷从医院溜走。
许徐说：“我不想生命的最后一秒还在医院度过。”
然后他拉着我跑了起来。
春天的晚风比冬天柔和，吹在人身上不冷不热，舒服极了。
直到跑出医院，许徐才停下。
他大口喘着气，“好久没这么痛快过了。”
我知道，他大概是回光返照了。
我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更加坚定了那个念头。
许徐牵着我，逛遍了大街小巷。
最后，我们回到家里。
许徐握住我要开灯的手，“别动。”
隐隐的热气扑在我耳边，搅得两个人都心间沸腾。
这次，是许徐先动的嘴。
他轻轻吻住我，唇瓣在我唇上轻轻摩挲。
淡淡地甜味从他舌尖传来，撩得我意乱情迷。
这是他刚才吃的草莓糖的味道。
不知纠缠了多久，许徐再也支撑不住，在我怀里慢慢倒了下去。
我手指微微颤抖着，放在他鼻子下面。
呼吸已经越来越弱。
我忍住泪花，咬着牙，第一次在人间施展妖法。
剖丹之痛，痛彻心扉。
从前我是水屏山府里最怕痛的小年兽，今天却也可以为了救心爱之人的性命徒手挖妖丹。
妖丹离体的那一刻，我身体立刻虚弱下来，鼻血飙得比许徐还夸张。
来不及多想，我赶在许徐彻底断气前让他服下妖丹。
霎时，许徐体内如万物复苏一般生气盎然。
许徐得救了，我放心地闭上了眼。
19
等我再睁眼，发现自己回到了水屏山府。
我们年兽的聚居地。
父母，哥哥，都守在我身边。
“太好了，妹妹醒了！”
母亲冷哼一声，“好什么好，连妖丹都挖给别人了。”
我弱弱地伸出爪子看了看，果然变回了年兽本体。
“算了，女儿刚醒，你就别怪她了。要怪就怪人间那臭小子，明年除夕夜，我亲自去找那小子取回内丹！”
“不行！”我急了。
母亲恨铁不成钢，“没想到我居然还养了个恋爱脑。你这么掏心掏肺对人家，有什么用？人家还记得你是哪根葱不？”
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人来敲门。
“年大富！有人找你闺女来了。”
“找年年的？谁啊？”
我迈着本体的小短腿跟在我爸后面一蹦一跳地去了。
结果就看到了许徐！
他怎么会在这里？
许徐神色激动地在我面前蹲下，将我小心翼翼抱在怀里，“年年，是你吗？”
靠北！怎么还认出我了？
后来才知道，原来在我剖丹痛晕过去之后，我爸妈感应到我有危险，联手破开结界，把我带回了水屏山府。
那时许徐已经有了意识，在结界即将闭合之际，跟了过来，多方打听之下，才找到了我这里。
还真是……阴差阳错呢。
这下轮到我我翻身做主人了。
我用爪子挠了挠他脖子，阴阳怪气地报复他之前对我的冷漠。
“不是说不想耽误我吗？还跟来跟什么呀？继续留在人间当和尚呗。”
许徐神色认真道：“想了想，就算我不耽误你，还会有别人来耽误你。那还不如让我来耽误你。”
20
很久很久之后，当我重新结出妖丹，变回人型后，我们在水屏山府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妖族婚礼。
新婚之夜，许徐伏在我身旁，语气诱惑，“年年，叫老公。”
从回妖族之后，我一直爱与他唱反调。
“偏不叫～”
许徐宠着我，也不勉强。
只是闹到后半夜，精疲力尽后。
许徐把我摇醒，“别睡了，宝贝，起来做道数学题。”
“老太公减掉太，等于什么？”
“老公？”
“嗯，老婆～”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