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瑜点了下头。
萧衍示意丫鬟拿了件薄披风替上官瑜披上，揽着她起身，走向院子。
月色皎皎，丝丝凉风拂面，带来草木的清香。
“父皇的身子可好些了？”上官瑜开口关心了句。
萧衍道：“时好时坏，之前那些丹药药性太强，伤了根本，如今太医院开的药，治标不治本，也不过是拖一日是一日......”
毕竟是自己父亲，萧衍说的再淡然，语气里也难掩一丝落寞伤感。
上官瑜看了他一眼，也不知如何安慰，吉人自有天相这种话，她连自己都不信了，又如何言不由衷的说出口。
两人沿着青石板路，慢慢走着。
她生硬的转了话题：“殿下，商先生还没有消息吗？”
萧衍道：“暂时没有。”话落，他低头看了眼上官瑜，见她眸底郁色渐深，心中不忍，便挑了一些安抚的话继续道，“阿魅带着暗卫，还有他们九门中人，找到下涯的办法后，就在当时商先生掉落附近的涯底，方圆百里都搜寻了一遍，可是始终没有见到半个身影。所以，瑜儿，商先生极大可能还活着。据九门的人说，他当时受了重伤，按着坠崖高度，他若要离开那里也不容易，眼下既然在涯底附近找不到人，应是被人救走了。”
其实暗卫还呈报了一些有关涯底情况，他们在底下还找到了一些人的白骨，上头的伤痕很多都像是被野兽撕咬所致。好在看骨头的新旧程度，应该已有些年份，基本可以确认不是商令觋。
但既然有野兽出没，商令觋便有被叼走、弃尸别处的可能，以他当时掉落涯底时的伤重情况，倘若真遇上猛兽，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只是这些，他并未打算让瑜儿知晓，自从孩子没了后，不只她的身子遭到伤害，心灵上更是受到了重创。
他看得出她在努力调整，也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掩饰得让自己看上去与平常无异，可是她自己不知道，她那双原本如明月皎洁的清眸里，再也没了往日那般肆意灿烂的笑意。
他心疼得紧，却恨自己无能为力。
御医开的药方、配置的药膳，只能调理身子，却医不了心病......
心结未解，心病便一直在，任何良药最后都是枉费。
唯有她自己想通、放下，病才能不治而愈。
他收敛心神，继续道：“暗卫和九门已经扩大搜索范围，附近的一些村子也在查访，一有消息，我会让阿魅第一时间通知你。”
上官瑜微微颔首，随即又是一阵静默。
两人不知不觉已走至西院墙角的桂花树下。
上官瑜突然驻足。
萧衍疑惑，顺势低头。
上官瑜正好扬起头看他。
斑驳的月光下，萧衍清贵俊雅的脸背着光，一时有些看不真切。
上官瑜的脸却被月光映射得一览无遗，所以萧衍清晰的看到她眸底的迟疑和欲言又止。
“瑜儿可是有话问我？”他唇角勾笑，率先开了口。
“追杀我的那帮人，殿下可查到是何人指派的？”
萧衍闻言一顿，眸光不由暗了些，随后几不可闻点了下头：“嗯！”他道，“老六私下养了一批死士，又从道上找了一群亡命之徒......那日死在现场有几人的身份，暗卫已经证实。”
上官瑜：“是......吗？”她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只是真正从萧衍口中确认后，心里却有了一种空落落的茫然。
萧衍声音极淡，透着犹如这秋夜般的冰凉：“那日父皇突然吐血昏迷，我总觉得颇为蹊跷，他身子虽亏败得厉害，但自从停止服食丹药，又每日遵医嘱，喝下一些补气凝神汤药后，身体状况维持的还算不错，正常情况是不会突然发病得如此凶险。而且，那日在门廊外，老四的态度，老六的言行举止都透着一抹深意。”
他道：“事后我命人去调查，父皇那日起居饮食与平日无异，一早起床后精神尚可，并无不妥之处，却毫无征兆吐血昏迷。而那日唯一的异常是太医院一个煎药的小太监突然失踪，后来在太医院后院那口废弃的井里找到了尸首，据说是失足掉落，也无人发现，最后被活活渴死。”
“还真是巧。”
萧衍讽刺的勾了下唇：“是啊，更巧的是那日的药渣居然还被顺利找到，经太医院查验后，确认无恙。”
“但殿下还是怀疑，四殿下和六殿下从中做了什么......”
上官瑜说着，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她突然似乎明白了萧纲和萧纪的意图。
若永兴帝吐血昏迷确实是他们所为，或许他们的目的并不是弑父谋逆，而是想利用永兴帝来牵制住萧衍，方便他们派出的杀手顺利除掉她和她肚中孩儿。
萧衍如今是永兴帝最喜爱倚重的儿子，更是眼下最热门的储君人选，而朝堂众臣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已大多都是拥戴他的人。
萧纪或许还没发现，但以萧纲敏锐谨慎的性子，只怕多少察觉了些。
他们在朝堂上拿萧衍没办法，便卑劣的想到从她身上下手......
只是他们低估了永兴帝对萧衍的依赖和信任，在她出事后，萧衍不管不顾来到西郊别业照顾她。
而这段时日，永兴帝身子虚弱，卧床不起，正好给了他们在床前尽孝表现的机会，妄想能一举取代萧衍，成为永兴帝心中新的最倚重的人。
可惜天不遂人愿。
永兴帝完全不为所动。
而他们又一失算之处便是，她没死，所以萧衍比他们以为的要早先回宫，这就让他们少了许多可以施展的机会。
“我暂时没有证据，无法同父皇言明他们的罪状，将他们绳之以法。”他抬手，轻握住上官瑜的肩膀，“不过瑜儿你放心，孩子的仇，我一定会报，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上官瑜眼眶不自觉泛红，强咽下哽在喉尖的涩意，点了点头：“嗯。”
萧衍叹息了声，将她轻柔搂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