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翎在这五年内,略显苍老,就如当年化凡一样,为了不惊世骇俗,他的相貌,渐渐的不再年轻,而是步入中旬。
许是眼中沧桑之色,使得他,虽说中年,但却有一种奇异的气质,弥漫不散。
“程家兄弟,你看锦轩都十岁了,这孩子命苦,没有娘亲在身边,你不为了自己,也得为了孩子想想,村口的赵家女儿,那可是黄花大闺女,人家心甘情愿地跟你,而且还保证对孩子一定如己出一样,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少妇相貌颇有姿色,看着程翎,苦口婆心地说道。
程翎脸上苦笑更浓,他无奈地说道:“此事......还是算了。”
“哎呀,程家兄弟,你这何苦呢,我知道你对锦轩她很痴情,所以一直没有再娶,但这日子也得过啊,你说你来这里已经有十年了吧,你刚来的时候,带着一个婴儿,那时老娘......恩......我还没嫁人,可眼下你看看,我家的娃都八岁了。”少妇不死心,继续说道。
就在这时,锦轩狠狠地推门走进,瞪了少妇一眼,坐在一旁不说话。
眼看那少妇还要再说,锦轩大声道:“爹,我饿了!”
程翎松了口气,说道:“此事,就此作罢。”
少妇叹了口气,摇头道:“算了,你若不愿意,也不能强求不是,不过程兄弟,你若有看上的,可记得要和我说啊。”说着,她回头看了锦轩一眼,伸手就要去摸锦轩的头。
锦轩轻哼一声,向后一躲。
少妇笑道:“这孩子,脾气不小,学学你爹,你爹的脾气在咱们村,那时数一数二的温和,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大闺女要上门呢。”她说着,转身离开。
少妇走后,锦轩瓮声道:“爹,你......”
没等他说完,程翎微微一笑,说道:“小孩子莫要乱想,你张大婶也是好意,过来吃药吧。”
锦轩睁着大眼睛,望着自己的父亲,撅嘴道:“可是她要给锦轩找个后娘,村里二愣子他爹就是给二虎子找了后娘,结果二愣子天天吃饭都吃不饱,还老是挨训。”
程翎哑然失笑,摸着锦轩的头,笑道:“好,我答应你,不给你找后娘,行了吧,吃药。”
锦轩开心的拿起碗,一口便把里面的药汤喝下,这一次,居然不觉得苦,反而觉得有些甘甜,这甜,来自心里,来自对于父亲的依恋。
“爹,有锦轩陪着你,你不会孤独的,等锦轩长大了,就伺候你一直到老。”锦轩放下碗,认真地望着程翎。
程翎笑了笑,拍了拍锦轩的头,走出了房间,在院子里,拿着扫把清雪,待把院子的雪都清理好后,便拿着画笔,继续绘画起来。
锦轩在窗户上看到父亲,沉默了片刻,他的记忆很好,远远地超过了同年龄的孩子,他一直清晰地记得,在四岁的时候,自己无意中问起父亲,自己的娘亲在哪。
当时父亲的表情,很是奇怪,他不明白那表情的含义,但是现在他长大了,却是明白,那个表情,叫做低落.....
他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从那之后,再也没有问过有关娘亲的一切。
入冬后,大雪连绵,一场接着一场,寒冷的冬季来临,村子里的人就连活动,也少了起来。寒冬腊月一天天过去,转眼间,春风袭来,把这冬天的寒冷,渐渐地扫去。
村子里的私塾,也在春季开办,村中的小孩子,便是在这里念书识字。
日子,就这样平淡的一天一天过去,好似清水一般,不起半点波澜,平静中,却有着温馨,洗涤着程翎疲惫的心灵。
随着锦轩一天天长大,程翎对于天道,也不再执着的追求着明悟,而是以一种父亲的心态,默默地注视着锦轩。
这十年,除了每个夜晚为锦轩驱散怨气外,他没有施展过任何法术,好似把一切,都遗忘了。
只是,在这遗忘之中,一股对于生死轮回中生的感悟,却是无声无息间,在程翎的心中凝形,随着锦轩的成长而渐渐深刻。
生死轮回,对于死的种种变化,程翎感悟极为深刻,但这生的气息,却是感受得并不多,随着时日的度过,他的道心,在舒缓疲惫的同时,也在慢慢地走向圆满。
完善了生死,便是因果循环,程翎的道念,在这平淡之中,缓缓的升华,这种过渡,若是有修士看到,定会为之震惊,因为这种变化,并非简单,而是一种意境的剧变。
这些事情,程翎似懂非懂,只是若可以选择,他绝不会以这种代价,换取这么一个对于任何一个修士来说,都是渴望获得的机会。
春去秋来,又是六年过去,锦轩,已经十六岁了,他的样子,与云靖雯越来越像,这等相貌,生在一个男孩身上,便是绝世的俊朗。
只是他的双眼,如程翎一般,纯净中黑白分明,十六年的成长,聪睿的他,明白了很多。
六年前,玄灵子寿元耗尽,早早离开了。
“生死之间,原来是如此的短暂......”程翎闭上了双目,眼角留下泪水,轻叹口气,摸着锦轩的头,眼中闪过一丝平淡,看破了生死,看透了轮回,如此之事,如烟丝浮云,看到了,但却不会留在心里。
玄灵子的墓,在村子的后山,村子里死去的人,都会被安葬在此。
墓碑,是锦轩所刻,其上写着:“玄灵子之墓”,落款为徒孙锦轩。在锦轩十岁那年,玄灵子收他做了徒孙。
今日,父子两前来祭奠,是因为这是他的忌辰。
十六岁的锦轩,英俊不凡,相对于程翎,则越加苍老。
岁月的流逝,带去程翎容颜的同时,也使得村子里张家妇人失去了说媒的兴趣,而是随着锦轩的长大,把这份兴趣,放在了这个孩子身上。
只是这锦轩颇有乃父之风,相貌虽说英俊,但行事却是极为冷静,平日里话语不多,但双目却是有睿智闪过。
这一日,在程家的大院内,程翎手中拿着画笔,正仔细地绘画,锦轩坐在一旁,平静的望着自己的父亲,在父亲的脸上,有了皱纹,沧桑更浓。
“绘画讲究气韵生动,不拘泥于物体外表的肖似,而多强调抒发主观情趣,要以形写神,追求一种妙在似与不似之间的感觉!”程翎没有抬头,平淡地说道。
锦轩点头,同样拿起一个画笔,仔细地绘画起来。
夕阳中,父子二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他们的动作相差不多,就连神态都是极为相似,随着夕阳的落下,身影渐淡,只是那一丝神韵,却是永恒......
“想好了么?”夕阳最终落下,暗色笼罩大地,在院子内掌起灯火,放上灯罩,程翎平静的说道。
一旁的锦轩,放下手里的半成品画作,沉默起来。
程翎没有催促,坐在了一旁,拿起锦轩的画作,仔细地看去,这画作略有粗糙,但却把神韵绘画了三分。
画中人像,是玄灵子,他一脸傲色,双目望天,双手各有印诀在内,一股诡异的气息,在其身上凝聚,其脚下有朵朵云层,看起来颇为传神。
“爹,你为什么不让我学习玄爷爷留下的那些仙人的法术.....”锦轩低着头,轻声道。
程翎轻叹,玄灵子始终还是在这件事情上,没有遵从自己的想法,而是借着收锦轩为徒孙的情况下,暗中传授其修炼之术。
这一切,瞒不过程翎的眼睛,作为父亲,程翎不是一个专断之人,他望着锦轩,这个孩子,继承了其母亲云靖雯的容颜,更是随着自己的十六年,学到了自己的平静。
其眼中的睿智之芒,在闪烁之时,程翎好似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因为修道的人生,不适合你。”程翎收回目光,轻声道。
锦轩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抬头望着父亲,说道:“爹,玄爷爷传授的那些修道的口诀,我没有去修炼,一直都没有。”
程翎点头,这一切他自然知晓,玄灵子尽管传授了修道之法,可是自始至终,锦轩都没有去修行。
“爹,你......你也是一个仙人吧?”锦轩低头,问道。
“算不上仙人,只是一个修士罢了。”程翎眼中露出沧桑,缓缓说道。
“爹爹的意思,是让我平凡的过一生,而不是追随你的脚步,成为一个修士,是么?”锦轩沉默片刻,开口道。
天空的明月,渐渐升起,月光落在大地,柔和中,透出一丝月的寒。清风袭来,挂在一旁的灯罩,被吹得晃动起来,使得其内的烛火,也变得忽明忽暗,夹杂在月光之中,笼罩院子。
“是的。”程翎放下手中锦轩的雕刻,目光看向夜空,声音飘忽不定。
“如果......锦轩不愿呢......”锦轩抬起头,望着自己的父亲,这是他十六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对父亲如此说话。
程翎目光落在了锦轩身上,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看去。
时间慢慢过去,锦轩的头,渐渐地低下,似乎不敢去看程翎的目光。
“修道的一生,不适合你!此事,不要再提!”程翎的声音虽淡,可却很是坚定,只是其双目内,在锦轩看不到的地方,闪过了一丝悲哀,这悲哀,很浓......
锦轩苦涩的说道:“是的,父亲,我不会修道。”
程翎没有说话,转身走回房舍,在他身子踏入的一刻,他的声音传来:“锦轩,吃药。”
锦轩沉默,许久,轻叹一声,站起身子,进入房间内,他的背影有些没落......!
「PS:这一章写得很艰难,父子之情,生死大意,结合我自己的亲身经历,父亲一直对我不甚满意,蹉跎半生,似乎没什么能说道的,只有维持。又或者在生死之间,感悟人生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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