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宁睡得并不安稳。
昏昏沉沉睁开眼,床头灯还亮着。
先头几个月还好,最近几个月,小妹总是会在她床头点一盏灯,生怕她翻身起床有了岔子。
准备起身喝一口酒的那刹,肚子突然就剧痛起来,这股剧痛来突兀又猛烈,还没有一点征兆。一时间,撑着身子抬起的头,一下子像失了重心一般,跌落到枕头上。
谢兰宁疼得嘴都歪了,根本不像是生之前的阵痛。
葫芦酒瓶正稳当地放在床头,她需要翻个身子,才能够到酒瓶。
可此刻她动不了。
知道今儿应该是孩子来到人世间的时候,以防万一,一整天每隔一个时辰,她都灌自己几口酒,希望生产的过程能顺利点。
可眼下……难不成是酒喝多了?
疼得这么厉害,根本不像在生孩子,倒像是肚子里的孩子在啃食自己的血肉一般。
怎么办!
小妹这会子在灶房忙活着烧水,可她这屋里没有任何动静,小妹肯定不会来。
虽然没有生孩子的经验,但能疼到一点而力气都没有的这种程度,而且孩子还在肚子里,丝毫没有出来看看世界的意思——
想到此处,她已经没力气多想其他。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声若蚊蝇:“不要紧张,没什么事,生孩子而已,女人都会经历这么一遭……”
想到易荣临走时给她的一个金色珠贝,一直放在枕头下面,动动手指。
又发现疼到连胳膊都抬不起来,怎么能拿劳什子金色珠贝,可下一息,枕头下面的金色珠贝,像是生了灵智一般,突然随着她的意识走动,飞进了她的手里。
谢兰宁惊诧之余,更多的是松了口气,疼痛让她全身冒着冷汗,脑子木木的,甚至是冒出来的思绪都开始变得缓慢。
这种类似用精神操控物件的技能,若在平常能拥有这种新鲜事在自己身上发生,她准能乐得见牙不见眼。
只是,眼下,她觉得她正在体验一种,极致的死亡体验。
好像过了好久,其实只是一瞬,她记起了自己要干什么。
酒。
她觉得床头柜上的那口酒,或许能救自己的性命,手指朝床头的葫芦酒瓶勾勾手。
眼神有些模糊,眼角有晶莹的泪水滑落。
没有看到葫芦酒瓶到底听不听她使唤,强忍着剧痛不止,张开嘴,片刻就感觉到嘴角的湿意。
甜酒下肚,意识清醒了些,疼痛立刻缓减了几分。
谢兰宁满头大汗,上下里衣也被汗水浸湿,她全然不顾,只微微张口喘息,直到这一刻,她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半晌才觉得后怕:“还好还好,还好觉得那酒可以救命。”
金色珠贝在手里金光灿灿,她却无暇顾及那些,只想着接下来的应对对策。
易荣也没来,许是路上耽搁了,可紫玉这时候没来就有点说不过去。
早上她对小妹说了那一番话后,就让小妹去通知紫玉,让他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就来她们这边。
可现都半夜了,紫玉始终都没有出现。
肚子钝痛感觉上了头,她没有想出什么结果,一点苗头或线索都没有。
灶房内,小妹也一直在等紫玉的到来。
锅里的水她已经换了数次,却还在继续烧换。
小哥在她身边,搅和着她的思绪,想让她安静下来:“夫人说易荣和紫玉一定会来,我们且安心等着,更何况,你不是说夫人肚里的孩子,也有可能是明天出来么?”
小妹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急得跺了跺脚:“哪能安心等着!”看着小哥提议道,“要不我过去看看,指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诶,夫人在屋里睡呢,没瞧见这几日夫人都睡得不踏实么;你少忙活,再说你这时候去,能做什么?难不成还能帮夫人生孩子?”
小哥也知她心里不踏实,只安慰着小声劝道。
被怼得哑口无言,小妹只得朝小哥干瞪眼:“那就这么干等着?什么也不做?”
小哥自己心里也不踏实,不管如何,还是先稳住小妹来得妥当。
“等夫人屋里有动静了,易荣或紫玉还没来,我们再去看看;夫人要我们过去,自然会喊我们过去的。”
这时候,顾宸也从门外走进来,听小哥这么说,迎合了一句。
小妹见顾宸来了,更显得紧张兮兮了:“宸儿,这么晚了,你怎从床上爬起来了;天这么冷,赶紧回屋里躺着去,还是你饿了,想吃什么跟小姨说……”
顾宸语气里带着安抚:“娘肚子里的小宝宝要出来了,我得亲眼看着。”
他这小姨,从来都只把他当三岁娃儿看待,和永远都觉得他怕冷这两点,让他有些痛疼的同时,也有些无奈。
紫玉瞅了眼灶房里的动静,没有惊动顾宸一干人等,从屋外走过,谁也没发现异样,一息之间,就出现在谢兰宁床前。
谢兰宁早就知道不对劲。
眼下见紫玉突然不打招呼地就进来了,心里滋味复杂难辨,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握紧手上的金色珠贝,她和紫玉都没有发现,微微闪着光亮的金色珠贝,亮光一下子泯灭了,若是再摊开手心,估计连紫玉都会认为,那金色朱贝,只是一颗不起眼的珠子而已。
与此同时,谢兰宁肚子的疼痛,也缓解不少,甚至慢慢地开始不疼了,合衣起身,坐在床上,脚拢进单鞋里。
因不怕冷,这寒冬腊月的,她穿的都是单鞋。
看向紫玉。
此刻,不论紫玉来此是为了什么,她都不准备深究,她觉得自己眼下要做的就是,等。
等来了易荣,一切好说,等不来易荣……
紫玉不笑的时候,比笑的时候更让人挪不开眼,她一直都这么认为,结果果然如此。
这是面对她,紫玉第一次脸上没有了笑意。
虽说谢兰宁不想知道他来的目的是是什么,但紫玉还是想让她知道,他此次前来,即将要对她做什么,而她需要配合他做什么。
“兰宁,从前的你在我眼里,一直是个傻乎乎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小女孩的形象……不像眼下,冷静沉得住气,遇事不慌不忙。你如此这般态度,我都以为我,是来此跟你叙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