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穆得的主治医生，杜努还有时间说这些话就意味着情况远还没有到最糟糕的情况，莱斯特高悬的心忽而放下了。
“你还尊敬他？”莱斯特在离急救舱室几步远的地方说，杜努没有空闲看他，他同样没有看杜努，此时外界对他施加的压力越来越大，如果可以，最好的处理方式应该是将穆得的真实身份暴露出来，告诉民众军方的任何决策都有自己的理由。
但是现在不行，联邦和帝国的对抗正到白热化阶段，群众需要精神上的支柱，穆得就是那样一个支柱，即便高层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帝国潜伏进来的底细，却也不能在公众面前动他分毫。
莱斯特的视线放得很远，他隔空回想着那些死在战场上的战友、朋友和亲人，也回想起了青年在宴会上宛如黑色竹叶青一般，在优美的背脊上游曳的发尾。
他承认，他是喜欢穆得的。
不是因为对方的军阶，不是因为对方在群众的号召力，不贪图任何一点对方所用的权势与人脉，甚至无关于第二性别。
他喜欢上他时，对方甚至还是一个Alpha，虽然只是他以为。
仿若一个世纪的救急，仪器的嘶鸣终于减缓平息。
莱斯特默不作声，却在短暂的无言后上前拍了拍杜努的肩膀。
“我理解你的感受，也知道你对穆得尊敬，在每次的会议上你都非常支持他的决策。”
“但联邦的未来包容不了任何一点任性。”
杜努额前还浅浅浮着一层薄汗，帝国带给穆得的伤害，他只能做到缓解穆得的痛苦，可现在他甚至不能这样做，他被夹在两座大山之中，心脏时刻被碾压着。
……对不起，我救不了你。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中的青年倏尔睁开了他的眼睛，那纯粹的黑里润泽出无比纯澈的光亮，他嘶哑地张开嘴，发出无迹可寻的虚弱的声音，似乎在哭喊，又似乎是在以死相拼。
“阿……阿尔……”他这样唤着，莱斯特没有任何准备地骤然对上他的眼。
青年修长的眉痛苦地拧起，眉峰像被一根无形的线吊着，剧烈地颤抖着，仿佛两片竹叶盛着过多的露水，只差一点就会包裹不住，他眉下的一双眼睛愤怒而悲哀地怒睁着，眼球全红，仿佛下一秒就会流出两行冰冷的血。
莱斯特骤然被青年眼底庞大而深刻的恨意和悲痛捉住了，就像冰凉的海水忽然淹上头顶，将人狠狠抛进窒息的恐惧。
杜努同样注意到了，他飞快地从仪器旁的注射舱里抽出了一管针剂，将穆得倏尔昂起的上半身摁回操作台，而后一鼓作气地注射了进去。
穆得眼眶几乎要撕裂了，他不受理智管控、奔溃地大喊：“我会杀了你们！杀了你们！阿尔！你们敢动她！啊！啊啊啊----”
莱斯特被他这样注注视着，心底浮现的疑惑越来越多。
他原本从未怀疑过穆得的身份，因为他从头到尾就是联邦的人，联邦早在五百年前就从帝国分裂出来了，发展到今日才终于有了将腐朽的帝国政治全盘打翻的实力。
他是一直生活在贫民窟，进入军队前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帝国势力的“最安全”的那类人。
可是最后的结果是穆得确实是帝国的底细，在这次意外的查获前，甚至不知道他给帝国传输了多少资料，所有的一切都还等待着正式的摸查，但最无力的却是情况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他把你和某个人，或者某几个人处理混淆了。”杜努对莱斯特说。
“……你这样不怕玩儿脱了？”系统倒吸一口冷气，“记忆错乱的难度有多高你是不知道吗祖宗？！”
顾子默笑了，极其嚣张，笑到一半被系统电了个外焦里嫩。
“……”他咳出一口并不存在的黑烟，“宝贝儿我虽然爱玩儿但是很有度的。”
系统恨不得一脚踹飞他再骂一句滚你大爷的姑奶奶二犊子！
连接在穆得身上，显示他身体数据的仪器忽然发出“滴----”的一声，原本红光黄光急速变化的指示灯迅速熄了颜色，在不断闪烁后，一丝微弱的绿色从灯芯里迸发出来，而后所有异常数据疯狂下拉，直至最终的结束音响起。
“滴——身体状况良好，无机体损伤，可转移安排静养。”
莱斯特和穆得憎恨的视线直直对上，他心底曾有的那些隐秘的情绪，已经在这人的背叛下荡然无存，此刻面对他，就如同一个毫无交集的陌生人，他冷漠地开口：“混淆对我们有利，安排诱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