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来钟，天刚蒙蒙亮。
田二抬着老神婆就上来了。
这次就抬来了老神婆一个老家伙，家么什倒带的不少，供桌，香炉，元宝纸钱，火盆样样具全。
北山根下干活的全都停下手里活瞅着一大队上来的人。
“这是整啥？真要请山神啊！”
“都啥年月了还搞这些封建迷信！”
许三懒洋洋打树底下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瞅啥呢，还不抓紧干活！”
干活的赶紧散开闷头忙起来。
许三走到方秋桃跟前挑唇笑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请山神呢，今个咱也开开眼界！”
“他们这就是不想让咱们在这开矿！”方秋桃气的一跺脚。
“急啥！”许三盘腿坐下拍拍旁边的草窝，“坐这，看戏！”
方秋桃不知许三葫芦里卖的啥药，只能坐在一边。
“对了，昨个忘告诉你了，芸姨的情况不太好，那边大夫说可能要动手术！还是挺大的手术！”许三眯缝着眼望着远处的人说。
方秋桃心一下提起来，“说没说到底是啥病！”
“说是肺里长了个瘤子！”
方秋桃心里咯噔一下，肺里长了个瘤子那不就是癌症嘛，只是这个年代癌症这个词还没普及，很多人连癌症是什么都不知道。
要是癌症那可就不好办了，那可是绝症，治不好的病。
两句话把方秋桃说的心情底落，连看老神婆的心思都没了。不知道这个时候程文俊在干什么，动这种手术指定得花不少钱，也不知道程文俊手里有没有给许芸瞧病的钱。
转眼，田二一帮人就到了山根底下，老神婆指了个地方，这伙人立马在那支桌摆东西忙乎起来。
等把该摆的都摆上，田二颠颠颠跑过来，横着张脸一指许三和方秋桃，“叫你们人停停，香婆婆这就要请山神了！”
方秋桃刚要说话，许三却抱着头躺到地上，“不用这么客气，你们在那边整你们的，也不耽误我们这边的事，咱们各干各的！”
田二脸一黑，“听不懂人话是咋着，我说你们这边干活耽误香婆婆请神！”
许三嘴里咬着根狗尾巴草，眼睛半睁半闭，“这不还差着这么远呢，你们要怕耽误就再往那头挪挪！”
“你！”田二气的脸都歪了。
方秋桃瞅着许三一脸赖皮相偷偷乐了，治无赖还得无赖才行，要是她这会指定跟田二吵吵上了。
“要请神就赶紧去吧！虽然这块地村里批给我们了，但我们也不是小气的人，你们请神你们就用，觉得哪合适就挑哪，不用客气！”许三翘着二郎腿，大宽裤腿像面小旗似的晃来晃去。
田二一跺脚回去跟老神婆叨咕两句，搀着老神婆子就过来了。
老神婆把手里拐棍往地上一杵，“三娃，婆婆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许三眼皮一挑，盘腿坐起冲着老神婆嘿嘿一笑，“婆婆都这么说了那指定是得讲，要是婆婆觉得不当说的，还用跟我废话！”
这是暗地里骂老神婆说废话！方秋桃低着头不敢笑出声。
老神婆长吸一口气，“那行，婆婆就直说了，今年咱们村多灾多难，村里人请婆婆出马，请下山神问一问，到底是哪出了问题，这是关系到全村人的事，咱们就算不信，也得给全村人个面子！”
许三挑唇一笑一甩头顶糟乱的卷毛，老神婆子就是厉害，两句话就把他们和全村人弄到对立面上了。
“瞧婆婆说的，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这话我打小就知道，哪有不信这一说！咱们村确实也发了洪水大家伙日子都不好过，这不，我们弄这煤矿就是想把河套拓宽，解决这个问题，也算是帮全村人想个彻底的解决办法！没成想老有人要跟全村人做对，就是不想叫我们把这煤开起来，婆婆正好您老请山神，也帮我们问问，这些跟大家伙做对的人，啥时候能有报应，不行叫他老人家下几个响雷，把那帮孙子直接劈喽！”
这不就是暗着骂老神婆这帮人是孙子！可他们偏偏发作不得！
老神婆干瘪的嘴角抽了两抽，一脸皱纹都跟着发抖，拐棍在地上狠杵一下，“行！婆婆一会帮你问问！”
许三冲后头干活的一挥手，“大家伙都停停，香婆婆可多少年没请神了，大家伙都过来开开眼！”
老神婆一口老血涌上胸口，三寸金莲一歪歪。
“婆婆！”田二稳稳扶住。
老神婆深吸两口气，一杵拐棍，“走！陪婆婆做法！”
村里有点年纪的都知道老神婆年轻时在村里有多拽。时隔这么多年能看到老神婆整这些神叨叨的事也都新奇。
许三带着大家伙一律就地盘腿而坐，认真地看着老神婆子在那装神弄鬼。
老神婆上香焚烧纸钱元宝后就开始闭着眼在神台前念念叨叨，突然老神婆一拍桌子身子直挺挺往后倒。
田二赶紧把后头的椅子推上去。
老神婆屁股一挨椅子眼睛腾地睁溜圆，“何事请得本神下凡，有事相求速速讲来！”
此时老神婆的声音完全成了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方秋桃也惊的大张着嘴巴。
跟着老神婆子一块上山的人更是惊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田二被捅咕好几下才噗通一声跪到老神婆脚边，连磕了三个头，“我……我是付山村村民田……田二，请山神下凡就是想……想问问……村里最近出了这么些事是……是咋回事！”
老神婆目光灼灼环视一周，缓缓开口，“村里这么大的妖气，你们都没发现吗？”
妖气？方秋桃眉心一收，这怎么还扯上妖气了！
“有妖气？什……什么妖气？”田二结结巴巴地问到。
“哼，肉眼凡胎果然后知后觉！”老神婆子僵硬地眨了眨眼，“这妖怪进到村里有段时日了，再不把她揪出来，日后村里更会祸患不断！灾祸连连，洪水就是天神想诛杀这妖孽，尔等竟如此愚昧！”
“她这是说什么呢？怎么还扯出妖怪来了！”方秋桃小声跟许三说到。
许三轻轻一笑，“她是神婆不说妖怪说啥？”
“还请山神明示，这妖……在，在哪里啊！”田二怯生生地瞅了老神婆一眼。
老神婆瞪圆的眼睛腾就闭上了，北山根下静的只有清水河水流哗哗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