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夜风吹过，缩在草窝里的程琳猛地惊醒。
“程琳……你给我出来啊……”
是哥的声音！程琳蹭地站起身紧紧抓住旁边的小树。
他们是不是已经发现保全叔了？
“程琳……”
程文俊撕心裂肺的喊声像一把皮筋猛地箍紧了程琳的心脏！
保全叔不会是已经……死了……
死这个字和方保全头下那块染血的石头一并蹦出来，程琳吓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不，不会的！就那么摔了一下，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不会的！
“程琳……你给我出来……”
不会的！程琳呢喃着缩在地上抱着膝盖哭起来，她到底干了些什么啊！她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来？
可现在她该怎么办？泪眼迷朦中，四周黑漆漆一片，山里的气温骤然降低，风一吹，程琳瑟瑟发抖。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只是想吓吓方秋桃的，为什么事情会变成了这样……
半山腰。
程文俊抱着方秋桃心痛到无法呼吸。
许三轻按他的肩膀，“保全叔还有气，咱们赶紧救人！”
说罢许三冲跟上山的人招招手，“搭把手，先把人抬下山，快！“
程文俊一咬牙抱起方秋桃，跟着大伙下了山。
走到许芸的坟前，程文俊猛然回头，他有种感觉，程琳就在黑暗中的大山某处看着他。
“文俊！”许三拍拍他的肩膀，“带秋桃上车，咱们得去镇上！”
程文俊点点头，抱着方秋桃跳上拖拉机的后篼。方保全被田鸡抱着，按着头上的伤口，程文俊只看了一眼就别过头去。
“其它的人回吧！”许三高喊一声，开着拖拉子飞一样的往镇上赶。
等人走光，隐在黑暗中的山上跑出个摇摇晃晃的身影。
程琳失魂落魄地跑到许芸的坟前，噗通一声扑在地抱着许芸的墓碑大哭，“妈，我该怎么办啊……哥他现在肯定恨死我了……妈……”
方家。
张春枝瞅了眼趴在桌前狼吞虎咽扒拉饭的方秋正，一拍桌子站起来，“吃，一天到底就知道吃，叫你跟着去找你爸，你上哪跑哒一天！秋桃他们人呢？去哪你都不知道！”
方秋正塞了满嘴饭菜，呜噜着说，“我上南山了嘛，文俊叫我去的，我去转了半天没看着人，谁知道他们上哪找去了！”
张春枝在院里转了两圈，一拍大腿，“不行，我得出去看看！不能让秋桃说我不在意你爸！”
嘭嘭嘭！
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响起。
张春枝小跑开了门。
“嫂子！”风牛站在门口抹了把汉，“你家保全大哥找到了！”
“找到了！”张春枝抻着脖子往外瞅。
“不过人受了点伤，送镇上去了！”
“这咋还受伤了呐！”
风牛皱皱眉头，“这，这个……”
“到底咋回事啊！”张春枝一寻思就觉得不对味，“那人伤成啥样了？”
“伤的不轻！”
“不轻？”张春枝一跺脚坐地就哭，“咋还伤的不轻啊，这是咋弄的啊！
“嫂子，矿上还有事，我，我先回了！”风牛吓的扭头小跑着就没了影。
张春枝抹把眼泪起身关住门，一巴掌拍在方秋正的后脑勺上，“还在这吃赶紧跟我上镇上！”
方秋正呛的一通咳嗽，“大半夜咱咋去，难不成走着去啊！”
说话间张春枝已经收拾出地堆东西，往方秋正身上一堆，扯了人就走，“走着去才显得着急，你懂个屁！”
走到门口，张春枝突然停下，一跺脚回屋把压箱底的钱摸了出来，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一咬牙数了一千块揣在身上，拽着方秋正火急火燎往镇上赶。
夜里小风清凉，赖村长和赖老六叔侄俩在炕上盘着腿聊的不亦乐乎。
“叔，真是老天开眼，矿上跟着去的那帮人说方保全脑袋上的洞有这么大，他要是一死，这不现成的机会留给您了！”
“哎，好歹一条人命，咱哪能咒人家死！”赖村长瞅了赖老六一眼，难忍嘴角的笑意，“倒是没看出来，程琳那丫头能干出这种事来！”
赖老六摸摸痦子上的两根毛，“可不是嘛，这下方秋桃还不得恨死程琳，我看她跟程文俊那小子也得闹崩！”
赖村长抿着嘴，手指在膝盖上轮流敲了片刻，“明个一早，我得上镇里瞧瞧去，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说我这个村长也得表示表示！”
“那是，这个时候不能给他们落下话柄。”
赖村长嘿嘿一笑一拍大腿打了个哈欠，“时候也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歇吧，这两天你在矿上给我警醒着点，别捅什么篓子！”
赖老六一摸痦子上的毛，憨笑两声，“放心吧叔，你歇着我先回！”
出了赖村长家，赖老六心里爽的不行，一路吹着小口哨，突然前头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赖老六瞪大了眼珠子，刚那影子咋看着那么像程琳呢？
他轻手轻脚摸到近前，就听到微微的哭声，转过房角一看，不是程琳还会是谁！
“哟，全村找方保全都找疯了，你这丫头咋在这呢！”
程琳抬头见是赖老六，抹抹眼泪调头就走。
“哎，你给我站住！”赖老六扯上程琳的胳膊。
程琳用力一甩。
“吆喝，脾气还挺大！”赖老六挑唇笑笑，“你哥都不要你了，你还往哪走啊！”
一句话像是刀子一样深深扎进程琳心里，她猛回过头冲赖老六喊到，“我哥没有不要我！没有！”
“没有你哭啥？”赖老六一脸坏笑，“方保全快死了，信不信你哥现在掐死你的心都有！”
程琳一个踉跄，方保全摔伤的情景又浮现出来。
赖老六摸着痦子上的两根毛，步步逼近，“你说，要是方保全死了，你哥会咋样？”
程琳满眼惊恐连连后退，眼泪一对一对往下掉。
“你猜你哥会不会恨不得你也去死？哼，哼哼！”赖老六阴笑两声。
“不会的，不会的，你骗我的，你全是骗我的，这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啊！”程琳捂着脑袋逃入黑暗。
赖老六看着程琳失魂落魄的样子，摸着痦子上的毛冷冷一笑。
镇医院。
程文俊时不时看一眼急救室上的红灯，方秋桃从清醒过来就没说过一句话，两只眼睛出神地盯着某处，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