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曈看着急色匆匆的刘氏，不用猜，便知道这人肯定是听说了外面的流言。
刘氏看见院子里还有人，也不好直接当着下人的面开口，将她拉到房间之后，这才轻声道：“孩子，日后，这铺子里的事，你就交给周叔吧。”
刘氏是个传统礼教社会下的典型女性，对于女子的三从四德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之前不过是听桓淳安提了那么一嘴，便让她日后不要去明远堂，如今听到外界那般议论她，自然是更不希望她再抛头露面。
“姨娘是听说了外面的流言吧。”
亓官曈毫不避讳地直接说出原因，刘氏沉默了一瞬，叹息道：“我这也是为了你好，现在外面将你说得多难听啊，你听我的话，留在府中，不要再出去了。”
“姨娘可知我为何要出去？”
亓官曈没有应下，而是反问刘氏，刘氏愣了一下，“我知道你是为了将军府好，可是女子的名声大过天，你如今没了将军，外面的流言对你只会更加不客气，外面那些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是能杀人的。”
“您可看过将军府的日常支出账簿？”亓官曈顿了一下，继续道，“当初我们为何要将这府中大半的人都遣散了出去？不就是因为府中没有钱财再养他们了吗？”
“如今年儿还小，若是我这个做嫂嫂的当真日日待在院子里，一步也不出这个家门，坐吃山空，等将军府的钱财尽数挥霍干净后，一个只剩下空壳子的将军府，姨娘何不想想，届时，外界的那些人，又会如何对待年儿？”
刘氏沉默了，之前传来将军去世的消息时，众人变化的嘴脸她不是没有瞧见过，如今有着几个铺子的生意支撑着，那些人都不收敛，若是没了这铺子……
“若是夫君眼下还活着，我定会做个规规矩矩的将军夫人。”
亓官曈叹了口气，“可是，将军死了，姨娘，名声这东西，都是存在于他们口中的，说也好，不说也罢，对我也没啥影响。可若是没有钱，别说这个将军府了，就算是年儿的仕途前程，怕是都寸步难行。”
听到这里，刘氏也渐渐明白了亓官曈心里的苦楚，想到自己方才的话，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愧疚，“方才是姨娘说错了话，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毕竟，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年儿未来的前途重要，年儿才是这个将军府未来的出路和顶梁柱。
亓官曈就知道，只要提司年，刘氏就不会再抓着这件事不放，毕竟，她做这一切，都是在为了司年铺路。
至于这种谣言，无论她如何解释，都是没用的。
“夫人，糕点铺的事情，你真的不打算管了？”
容碧看着亓官曈这两日当真是全然不管糕点铺的事情，心中心疼不已，好好的一个铺子，之前开得多好啊，就因为这流言，彻底毁了。
亓官曈放之任之的态度倒是让不少人觉得心神舒爽，尤其是桓淳安，这两日用膳时，总能时不时瞧见他过来走一遭，言语之间，少不了讽刺和嘲笑。
这日，亓官曈直接吩咐糕点铺，按照平日里出售的数量来制作糕点，也不刻意做多了，开始进入了佛系做生意。
掌柜伙计们都以为她是受了打击，真的打算撒手不干了，纷纷前来安慰，亓官曈听完后却是哭笑不得，“放心吧，你们的将军夫人可没那么容易就被打倒。”
她几日，她看似无所事事地到处游荡，实际上，心里却已经有了新的主意。
“容碧，你差人去将这纸张上的所有材料都买来。”
这日，亓官曈在纸上写了一堆容碧看不懂的东西，回头又将自己埋进了书房里。
“夫人还在书房里？”
自从亓官曈不去铺子里后，外界的流言倒是渐渐平息了，只是这将军府的气氛，却是有些压抑。
“你们夫人还在里头？”
桓司明听到府中下人们议论，说是亓官曈这几日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哪里都不去，每日除了休息之外，连门都不出。
他心中直觉她不该是那种会被几句流言打倒的人，可心中还是忍不住担忧。
“先生！”
容碧匆匆行了个礼，转身就往府外跑去。
桓司明站在书房外，犹豫了一瞬，抬手，敲响了书房的门。
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没有回应。
“叩叩叩……”
桓司明再次敲响房门，亓官曈这才听到声音，埋着头回应了一声，“进来！”
刚推开房门，桓司明便察觉到里头传来一阵热浪，伴随着的，还有一股浓郁的香味。
那香气，浓郁中带着清雅，像是融合了数种香味的气息，独特而又迷人。
书桌上，摆放了一堆的瓶瓶罐罐，里面都盛放了许多奇奇怪怪类似药材的东西，亓官曈面上覆着薄纱，正埋头拨弄着什么。
她做得正入神，身后的一缕墨发因为她的动作垂落到身前，书桌上，暖黄的烛火轻轻颤动，映亮了她的侧脸，温柔而又美好。
看到这一幕，桓司明自己都没察觉到地舒了一口气，他就说，这女人怎么可能被区区的流言打倒？
瞧着这认真劲，像是又在捣鼓什么新鲜的东西。
进了房后，桓司明也没有说话，只是认真地看着亓官曈的动作。
“将那边的水瓶递给我一下。”亓官曈依旧是头也没抬地吩咐，手下的动作稳稳地搅和，目光寸步不离。
身旁递来一个蓝色的小瓶，亓官曈接过，往身前的瓶子里倒了些水，将小碟子放在烛火上，缓缓搅拌着燃烧，一抬头，看见桓司明，愣了一下，“怎么是你？”
桓司明看着她错愕的模样，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席某进来有一会儿了，夫人太过入神，没瞧见在下。”
“正好，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说完，亓官曈从身后的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翻开其中一页，递到他跟前，“这书中记载，每年这个时候，北方都会发生水坝决堤，届时会有大量的难民涌入城中，这事，是不是真的？”
桓司明怔了一下，冬季难民之事，乃是城中人尽皆知的事，她如何不知？
而这念头，也只是瞬间闪过，桓司明便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