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里就没有秘密，老爸在东梁买地的事很快就传到了爷爷奶奶的耳朵里。
“小草，你过来！”奶奶叫她
张小草跑了过来。
“奶奶啥事？”
“你进屋来，奶奶问你点事。”
张小草进屋，见爷爷也在屋里，小姑在缝纫机前正踩着踏板，缝制衣服。
“小草，你爸是在东梁买房基地了吗？”
“是，买了，好大一块呢！”
爷爷道。
“你爸想去东梁盖房子？”
“不是啊，给小宝买的。要是将来小宝考上大学，就把它买了，他们说，以后都会去东梁盖房子，那里的地肯定会值钱，就算不值钱也不会赔钱。我爸就买了一块。”
“给小宝买的？小宝才多大就给他买？”奶奶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现在买便宜啊！”张小草将大队鼓励去的东梁盖房子的福利说了一遍。
奶奶撇嘴。
“那东梁有啥好的，打井都不好打，还那么荒凉，后面就是坟岗子！”
张小草眨巴着眼睛道。
“奶奶，你说的对，可这不是村里没地方了吗？打井用机器好打的，荒凉吗，人去多了就不荒凉了。后面是坟岗子，这个也没啥吧，咱们现在住的地方下面是什么谁也说不准，几百年前，这里也许还是战场呢，全是死人。”
奶奶瞪了她一眼。
小姑在那笑道。
“小草，你愿意叫你爸去东梁盖房子啊？”
“愿意啊，那地方多敞亮，哪像这里，这么窄的胡同子，下雨都出不去。”
“那你叫你爸去那盖房子吧！”奶奶没好气地道，“那东梁是人住的地方！”
“奶奶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村里没地方了，不去那里能去哪里啊？”
张小草也整不明白奶奶的想法，或者村里人的想法。
村里即使这好那好全都好，可没地方啊，饱和了啊，你不出去你咋整？非得挤挤巴巴地在这里。
人家大队也是好心，把工作地方都搬去了，都以身作则了，你还不去，不但不去还天天哭叽尿号，啊，儿子长大了，该说媳妇了，可没地方盖房子啊，什么什么的，你说说这不是有病吗！
奶奶也是，明明那么嫌弃老妈，如今对老爸也有了意见，应该积极鼓励儿子媳妇出去单过才行，为啥还横巴拉竖挡着呢，张小草活了两辈子都没整明白。
“奶奶，你看我妈不顺眼，又和我爸吵架了，他们去东梁盖房子不挺好吗？你眼不见心不烦了。”
“那是那么回事吗！那不叫人笑话！”
奶奶劈了啪啦就是一通脸面道德伦理教训。
张小草摆摆手。
“奶奶，你可别说了，你就和那崇祯皇帝大臣一样，就知道讲大道理，实际上一点问题都解决不了，最后大明江山葬送了。我去做作业了。”转身走了。
小姑噗嗤笑了。
爷爷也笑了。
“还知道崇祯呢，这孩子的历史学的倒是不错。”
奶奶却骂道。
“小白眼狼崽子，这来不来的都看不惯了，真是没良心，不像那小不点的时候了，翅膀长硬了，这是，就向着她妈了！”
“娘，不是我说你，我也不太明白，我哥他去买房基地咋了，就算去那盖房子不也挺好，你发这么大脾气干啥啊？天天笑话笑话的，哪有那么多笑话的，那还让不让人活了！”小姑道。
“哈，你也来说我了啊，是那么回事吗！”奶奶对着小姑又骂了起来。
“你看看你，说啥呢啊！”爷爷无奈地起身走了。
一般奶奶发脾气，爷爷就离开，他说服不了奶奶，除了躲也只能躲。
奶奶非常不满，整整大半天都是一边干活一边骂。
乡下老太太骂人也是不同的，分好几个级别。
最低级的就是生殖器满天飞，祖宗亲戚全招呼。
没有具体内容，没有逻辑，没有来龙去脉，你听了半天也不知道她在骂谁，因为啥要骂。
高一点级别是，在以上加上叙述原因的部分，比如这样的：这怪我吗，他妈的是你招惹我了，你要不那么说我会那么说吗，你要不那么做我会那么做吗，这样的。
这样的好处是，你能听明白什么原因。
再高一点的级别是，比较文明，污言秽语只是偶尔出现，比如像，你妈了个X的，如何如何，更多的用缺德冒烟，坏了良心，白眼狼，这样的字眼。
奶奶就是这样的。
而这样的级别也分两种，一个是单纯地骂，就是你缺德啦，你冒烟啦，你坏良心啦，所有罪该万死十恶不赦的通俗词汇汇总一起，可就是没有具体原因。
另一种级别是在以上基础上加上原因。
奶奶这次是属于前者，没说原因，所以老妈听了没明白，回来问张小草。
“你知道你奶奶妈说啥呢吗？”
“知道，说舍不得你们，说爱死你们了！”
老妈气地拍了她一下。
“好好说话！”
“真的啊。”
“什么真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奶奶舍不得谁也不会舍不得我们！”
“那可不一定，我奶奶听说我爸在东梁买房基地就生气了，这不是怕你们出去盖房子吗？妈，我奶奶也是当妈的，这当妈的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别看嘴上骂的厉害，实际上心里还是爱你们的。”
老妈气笑了。
“你少给你奶奶说好话，我还不知道，你奶奶半拉眼珠看不上我们！她眼里就有你那些叔叔。”
“妈，你这话说的也太没良心了啊，别忘了，我们可都是我奶奶哄大的，你就算说我奶奶不对，也不能昧着良心啊。”
“那你说，你奶奶是不是向着你叔叔们！”
“向着我叔叔咋了，不对吗？我爸都成家立业了，我叔叔们还在读书，还需要爹妈呢。再说了，你不也更向着小宝一些吗？”
向着在乡下的意思就是偏爱。
只要是两个孩子，肯定会有偏有向，奶奶常说的一句话是，十个手指头咬咬哪个都是疼的。
可她却忘了另一句话，十个手指头还有长短呢啊！
“一会我踢死你！还我向着小宝，我没向着你啊！你喝西北风长大的啊，你个小白眼狼，我真是白疼你了，你个缺德货你个！”
这回轮到老妈骂了。
乡下人文化不高，娱乐没有，打骂就成了唯一发泄的方式，其中对孩子是最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