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开始,叔叔们小姑都回来了,三叔和小姑两个市里的大学生没看出啥变化,二叔这个考出去的新大学生回来,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说话口音变了,一口流利标准的普通话,人也精致了,衣服干净体面很时尚,最明显的就是没穿棉袄棉裤,而是一身毛衣毛裤。
“你这是要冻死!”奶奶不乐意了,“这么冷的天,你还不穿棉裤,等老了腿疼去吧!”
二叔道。
“学校有暖气,不冷。”
“家里没有,给我穿上!”
家里确实冷,就算烧炉子也很冷,二叔不愿意也得穿上。
另外更大的变化是,二叔带回来两个乐器,一个是短笛,没事的时候就横笛在手,对着谱子吹上一曲,曲声婉转,悠扬嘹亮,很有诗情画意,要是忽略他的大棉裤大棉袄的话。
另一件乐器是口琴,都是小巧方便携带的。
张小草很羡慕那些会玩乐器的人,只要人家能把乐器吹出曲来,就觉得对方全身都发光,而她却啥也不会,就是唱歌都五音不全。
好生不甘啊!
笛子那东西太难,气息还有手指都要跟得上,张小草觉得还是试试口琴吧。
记得前世她也去吹口琴,每次吹完,二叔都甩一甩口琴,又用纸沾着水擦拭一下口琴,然后自己再吹,她那时候已经明白了,这是嫌弃她脏。
不过小孩子的心理很特别,即使知道人家嫌弃自己还是愿意往上凑。
那时候不明白为什么,现在重活一世才明白,那是因为二叔身上带着大城市的气息、大城市的生活方式、还有书里描写的干净讲究优雅的做派,深深地吸引着她,让她喜欢着迷,以为接近二叔,自己就能如此。
现在想想,有点可笑啊。
这一世,大概是因为学习好的原因,也是因为身体没有出现意外,总之二叔没那么嫌弃她了,不但把口琴给她玩,还主动教她怎么样识别琴谱,这真是叫张小草很是受宠若惊啊。
还别说,到了过年的时候,张小草已经能吹出一首成首的曲子了,这叫她相当有成就感,心心念念地愿望终于实现了!
“二叔,你怎么不学吉他啊?”因为学口琴,和二叔也亲近了许多。
“小草还知道吉他呢!”二叔惊讶道。
张小草心里撇嘴,难道就你知道不成,太小瞧人了!
“知道啊,在书里看到过。”
“吉他太大了,不好拿,学起来也很麻烦。”二叔道。
这时老叔拿着书本摇摇晃晃地走来,那小辫辫也随着来回摆动,又养了一年,小辫辫也长到了肩膀下。
“我觉得老叔弹吉他一定很好看,再把头发披散开,会很吸引人的!”
二叔嗤笑。
老叔听了,眼睛亮了,问张小草。
“你咋知道的?”
“书上看到的?”
现在没电视,只能推到书上了。
老叔却道。
“哪本书写的,我咋没看到?”
张小草哼了声。
“啥都你看到才行吗?”
老叔过来弹了她一下。
“说,在哪看到的乱七八糟的?”
“啥乱七八糟啊,是三叔带回来的,什么杂志吧,我忘了名了。”
“那不是你看的书。”
“那你咋看呢?”
张小草瞄了一眼老叔拎着的书,外面是练习题,里面却夹着别的。
老叔立刻瞪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张小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赶紧下炕,跟了过去。
老叔要去的地方就是二奶奶的屋子。
二奶奶秋收回来住了一段日子,就又去了姑娘家住着了,而老叔说要学习,后院太挤,就自己烧二奶奶的炕,过来睡了。
张小草挺理解的,人长大了都想要有个自己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可以舒展自己的身体,也可以舒展自己的精神。
“你跟来干啥?”老叔赶她。
“我看看你看的什么书?”
“你小孩子,看什么看!”
“你要不给我看我就告诉我爷爷,说你不好好学习!”
老叔瞪眼。
“你还会要挟了啊?”
张小草立刻赔笑。
“老叔,我就看看,好书要分享的啊。”
老叔还是怕张小草告诉爷爷,就答应了,但叮嘱道。
“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啊。”
“不说,绝对不说!”
“走吧!”
两人进了二奶奶的屋子,炕烧的滚热,炕沿中间是个泥炉子,这是爷爷盘的,老叔也给烧上了,倒是没那么冷。
上炕,老叔才将习题夹着的书给张小草,张小草拿过来一看,哇,原来是金老的大名鼎鼎的《射雕英雄传》!
记得未来老婶说过,他们高中,男读金庸,女读琼瑶,原来这股流行风气是从现在开始的啊!
书是线装的,保存的不是很好,叔叔们看书大多数都在吃书,只要从他们手上过一遍,不缺页就不错了。
张小草喜欢线装书,那什么精装的感觉一点都不好,还是这种简单的,拿在手里充分感到纸质的感觉好。
“第二册,那第一册呢?”张小草问。
老叔道。
“第一册我看完了,被同学借去了。”
“一共几册?”
“四册。”
“你买的吗?”
“我哪有钱买啊,是同学的。”老叔道。
张小草看看柜上的一堆书。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多了我也不敢拿回来啊。”
那倒是,张小草把书给老叔,说道。
“老叔,你明年就高考了,你可少看点闲书吧。”
老叔气笑道。
“小丫头少装大人!”
张小草笑笑,下地去翻老叔的书。
对老叔考上大学这件事她是很纠结的,一方面,因为老叔没考上大学,导致的家庭矛盾升级,吵架直接升级到打架,再升级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所以从这点上讲,老叔考上大学最好。
可是老叔考上了,老爸也就没必要出去盖房子了,张小草却不想在这里住,这个胡同子真是脏死了,她喜欢东梁,喜欢面对着东沟那仙境一般的地方。
另外就是,老叔考不上大学,以后过得也不差,后来和老爸和好,又在未来的几年帮助老爸搅风搅雨。
所以张小草就这样摇摇摆摆地举棋不定。
翻了一遍老叔的书,看到两本熟悉的书,《散文与美》、《诗歌与美》,其中《散文与美》上面写着记忆中的那首《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