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村这地方虽然算不上山沟旮旯,可也很落后,八零年才正式分田单干,当时分地的时候是见块就有,这就导致有的田亩数太少,一家就拉那么一条,也就几分地。
再加上这地方是杂粮产地,大家也没有这块地要种什么庄稼都种什么的概念,都是自己想种什么就种什么,整的这几根垄是谷子,挨着几根垄就是葵花,那边竟然还有几垄土豆。
这样一来所有时间都花在路上了,而这时候最先进的交通工具就是自行车,所以效率低不说,还把人累的要死。
可人们并不觉得这样不好,总觉得这块地好,那块地不好,总不能好的地全是别人家的,我就分不好的地吧,这样好地坏地大叫都有,公平。
现在还显不出来这么分地的弊端,因为生产力还很落后,用的是牲畜,到了十几年后,用机械种地的时候,就很操蛋了!
机械一种一大片,你几根垄还不够机械一个轱辘的面积,没办法,只能种一样庄稼,长出来再各家分垄,麻烦的很。
后来,打工大潮来了,年轻人都走了,家里只剩下老人,伺候不了那么多地了,只好包(租)出去,包地的人特意把地连成一片,使用机械种地。
不过,这里的地形有太多的沟沟坎坎,很多地地亩还是没法连成一片,只能用牲畜,二十年后,依然能见到老农赶着毛驴,扶着犁杖耕地,叫年轻人瞧着稀罕。
坑坑洼洼的土道,只容一辆毛驴车通过,两边全是庄稼,谷子、糜子、豆子、黍子、高粱、葵花等等,什么都有。
有的人家葵花地和玉米地种了豆子,豆角子的蔓爬满了葵花和玉米,结着无数的角。
豆角现在可以回家炖着吃,等秋天豆角老了,摘下来卖豆子,这样一块地就有两样收成,还顺便带出了吃的,人们觉得很划算。
张家就是这样做的,可这样在给玉米葵花施肥的时候也很费劲,一个不小心就把豆角子秧给铲掉了。
没有种这些高的庄稼人家,就在地头种上一小片麻子,或者是土豆、胡萝卜、红薯,还有的种了些白菜和葱的。
总之都种的满满当当,为了秋天多些收成。
这次要去的田地叫南顺道子,不要问这个名字是怎么起的,谁也不知道,反正一直这么叫。
南顺道子地势还算平缓,全村的地连起来有个几百亩,一样的各式各样的庄稼,张家人口多,分的地有一百多亩。
张爷爷这边五十多亩,张妈妈这边四十来亩。
五口人四口人的地,小宝计划生育外的,没分到地。
剩下几分地是张家二爷爷的地,二爷爷年轻就死了,二奶奶没改嫁,守着姑娘过下来,姑娘是外人,婆家那边给地,娘家这边不给,二奶奶就只分了一口人的地,南顺道子有她三根垄,张爷爷一肩挑两房,给嫂子种着。
张爷爷和张妈妈种的是一样的玉米,二奶奶三根垄种的却是谷子。
没办法,二奶奶就是这么任性!
毛驴卸下来,栓到地头的歪脖大柳树上,叔叔们抬下尿素,打开,用个破水舀子从里面往外舀化肥,装进那些空的尼龙丝袋子,差不多够打个来回两根垄的,每人拎着,再拎张铁锨,就去施肥了。
在一棵玉米旁边,大约距离五厘米左右,蚕(挖)个坑,倒进一点尿素,用土埋好,再去下一棵玉米,如此重复以上操作。
这一片玉米总么也的上万棵吧,就这么一棵一棵的施肥,张小草想想脑袋就大,这效率也太低了!
“爷爷,为啥不用犁杖,那样多快,把尿素一扬,再一盖土,完事!”
张爷爷呵呵笑了。
“哟,你这孩子还关心这个呢!犁杖不行,棒子都封垄,不能犁了。”
封垄,就是玉米张大了,不进地里都看不到垄沟了。
说完爷爷背着分好的尿素拎着铁锨去干活了。
老妈在那边叫着。
“小草,过来干活来,你不啥都知道吗,来埋土!”
张小草过去了,两个弟弟自然也跟着过去,张妈妈在地头找了三个好吃的,分给了他们姐弟仨。
青色的,手指肚大小,吃着脆脆的,她忘了这个是啥了。
“你们埋土。”张妈妈吩咐完就去“蚕”坑。
张小草跟在老妈后面用脚扒拉土埋化肥。
开始两个弟弟也跟着干,还干的热情高涨,可没三分钟就受不了了。
“妈,太热了!”
“妈,太累了!”
“妈,我不干了!”
小宝干脆坐在一棵“呦呦”下吃起来。
“呦呦”是一种野生植物,学名不清楚,也叫“年呦”。
果实很小,没熟的时候是绿色的,有点发苦,不好吃,成熟后是黑色的,黑的透亮,里面有汁有籽,很好吃,吃完嘴巴会染成紫色。
这种植物还是一味药材,可以治疗肾炎,有着很好的效果。
它自己能繁殖,每年都会生长一大片,还不计较地方,孩子们很喜欢。
后来随着农药用的越来越多,和野菜一样,这东西也越发少了,而孩子们也不在以找这种东西、吃这种东西为乐趣,而是拿着手机玩了,小小的年纪就成了近视眼。
科技的进步确实给我们带来了便利,可同时也剥夺了我们很多,也不知道这种进步是好还是坏。
“在地头玩吧,别乱跑啊,乱跑打死你们!”老妈道。
两个弟弟留在了地头。
玉米叶子刮在脸上,火辣辣地疼,越往里去,越闷热,再加上尿素刺鼻的味道,张小草都感到窒息了。
抬头看看老妈猫腰撅腚地,蚕坑倒化肥,不断地重复着这个动作前进,后背的衣服已经全湿了,就忍不住念叨。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古人诚不我欺!”
挨着老妈一起施肥的老叔听了,笑了起来。
“哎哟,小草挺能整啊,古人诚不我欺都出来了,你知道啥意思吗?”
张小草高声道。
“我当然知道了!就是古人说的对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