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村西村宅基地基本饱和,可新生一代,就是张小五他们这一波人,要成家立业,需要娶媳妇盖房子,村里必须划出一块地方来。
田地是不可能的,这时候打工大潮还没来,乡下都指望着种地活着呢,田地本来就不够,更别说盖房子了。
那就只有一个地方了,就是东梁。
东梁地处东沟的东边,是一道山梁,土壤不适合种地,梁上有一些地方成了坟地,那些年夭折的孩子,不要的女婴也都往这里扔。
梁下种着杨树,树长得也不怎么好,这地方宽敞,盖上几百家都不成问题!
可是没人愿意来这地方盖房子,一个原因是,这里的水位深,不像村里,挖上一两米就见到地下水了,这地方要打深口井,打水不能压了,得用辘轳。
东村自付是大川,地方好的意思,就因为水好,结果到了东梁立刻变成了山沟。山沟基本用的都是辘轳井,所以辘轳井也就成了山沟的标签,人们心里接受不了。
另外一个原因是,爷爷奶奶那一代人,经历过土匪强盗砸明火,也就是深夜抢劫这种事,记忆还尤新,觉得在东梁这四下不靠的地方住着太不安全。
村里多好,左右前后都是人家,包围着,来坏蛋了,有点动静大家就能出来,去东梁,开始肯定没几家人,太孤了!
由于这两个原因,才叫人们宁愿在村里挤着也不愿过去。
大队领导也没招,不能强迫吧,就这样,号召去东梁盖房子好几年,到现在也没去一家,即使有的人家儿子长大了,实在不行,就和父母住对面屋,或者盖个门房,每天吵着架,也依然不去。
张小草却觉得那里好,第一宽敞,养点啥都没问题!
第二守着马路,交通方便,沙子道下雨也不泥泞,哪像现在家里住的地方,胡同子又臭又脏!
其实她如今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去东梁盖房子!
前世她什么都不懂,也做不了主,这一世她说什么也要说服父母去东梁。
相比这个院子将来会成为战场,东梁那点缺点实在算不得什么。
还有七年的时间,希望那时候自己能攒够一笔盖房子的钱!
张小草心里暗暗发着誓。
谁也不知道张小草心里在想着这些,家人还在说着东梁那地方不好什么的话。
吃过饭,栓柱没有休息就赶着车回去了,道太远,不能耽搁了。
送走栓柱,大人们去干活了,张小草清洗碗筷,打扫卫生,和两个弟弟在家学习,累了去前院玩一玩,或者去东沟玩玩,再逛一下果园。
张小草一直觉得,这三个地方就是她的百草园。
这里也有泥墙根、也有碧绿色的菜畦、鸣蝉、叫天子,虽然没有何首乌,可是却有蒲公英,还有各种果子。
没有长妈妈讲的美女蛇,可有爷爷讲的白娘子,还有孙悟空,她的童年时光也很美好呢。
不过,很快美好的时光告一段落,场院拉回了葵花,她和弟弟要去场院砸葵花了。
学名向日葵,家里这边都叫它葵花,分两类,一个叫大瓜子,也就是人们吃的葵花籽,东北也叫毛嗑。
另一个叫小瓜子,这个是黑色的,粒子小,用来榨油。
市面上的葵花油用的就是这种小瓜子。
大瓜子属于经济作物,主要卖钱,小瓜子大多数用来家用,榨油吃。
东北主要以豆油为主,说是瓜子油不香,这也使得瓜子油市场没有那么大,卖不上什么价钱。
不管是大瓜子还是小瓜子,在这时候不习惯上化肥的情况下,产量都是有限的,一亩地五百多斤,也就那样,卖个几百块钱。
割葵花分两次,第一次用捎刀,就是削谷穗子的那种刀将葵花盘子削下来,用小车拉回场院。
在削葵花盘子的时候,先用刀背将葵花盘子表面的花刮一下,这样省的拉场院搓掉,费二遍事了。
这个葵花花如果不刮的话,瓜子砸下来,很难弄出去。
至于剩下的葵花秸秆,等秋收完了、下雪之前用镰刀割倒,再用车拉回来。
也有的直接就割葵花秸秆,回到场院再削葵花盘子,但大多数人还是选择削葵花盘子拉回来。
张家就是这样的,大人们全都上山削葵花盘子,张小草带着弟弟看场。
大概上午爷爷能用小车送回两趟葵花盘子,这时候盘子还有点生,也就是嫩,等放几天,太阳晒晒,用木棍就好敲打了。
张小草和弟弟找一些顺眼的葵花盘子,扣着盘子上的瓜子吃,瓜子仁很嫩,吃起来别有一种风味。
到了晚上歇工了,爷爷需要把葵花盘子给翻一下,这东西怕捂,需要通风,不然就烂了。
也因为如此,葵花盘子不能堆在一起,而是堆成细细的一道垄,这样能保证始终通风。
差不多两三天的样子,大人分两拨,一拨在山上继续削葵花,另一拨在场院开始砸葵花。
选一根拿着顺手的木棍,也可以是葵花秸秆,那种壮实还很青的,砍下一节,敲着盘子。
不过很少用,因为不顺手。
别小看这一根木棍,也是有讲究的,最好手拿着的那头轻一点,敲打葵花盘子的那一头重一些,这样省劲也能尽快将瓜子敲打下来。
这是张小草的经验之谈。
木棍不能太长,也不能太短,大概你坐下来,手臂自然放着,木棍到你脚跟左右。
因为太长了你用的力就大,而太短,容易被砸下来的瓜子蹦到眼睛。
砸瓜子是乡下每一个孩子必做的活,别看人小,劳动力却不可小觑,就看着调不着调干了。
像大宝小宝这样的,打几下,就去吃瓜子,又去捉蚂蚱,或者呆看一阵小鸟,一个小时也没砸出几盘来。
张小草也不怎么着调,她在想,李宣那些熊孩子怎么还不来,最好再多带来几个熊孩子,就这些葵花还不够他们玩的就砸出来了。
想到这不禁哑然失笑,这还真应了奶奶那句话,惯应儿了!
意思就是习惯依靠不该依靠的人。
张小草和弟弟每天都打不下来多少瓜子,留在场院砸瓜子的老妈不停地招呼着。
“干啥呢!快点砸,别东张西望的!小草,大宝,小宝!”
三个孩子的名字必叫一遍。
二奶奶不时提一下要兔子的事,张小草只有两个字。
“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