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农村，计划生育允许第一个孩子是丫头要二胎，第一个是小子就不能再要了。
这也是考虑农村要儿子养老的实际问题。
只是不停地生丫头，就是没小子，计划生育就不答应了，你也不能生个没完啊，就开始强制结扎。
这时候人们思想还没那么开放，儿子比命都重要，不是因为孩子多不叫生吗，那我送出去可以吧，就往外走，就像三舅爷要的那孩子一样，谁叫需要，找个中间人，给点钱，或者东西，孩子就给你。
这还是好的，给孩子找个人家，好歹能活命。有的干脆弄死，或者丢了自生自灭。
这几年，听羊倌说，山上经常遇到死孩子，都是小丫头，简直造孽的不行！
可谁也没办法，无论怎样宣传生男生女都一样、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可人们普遍的观念还是要儿子，只要没儿子我就一直生！
你就听吧，十里八村的，为了要儿子跑了多得是，家里啥啥不要了，远走他乡生儿子去。
《超生游击队》小品就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出现的，可以说是这个时代的缩影。
重男轻女，几千年的封建残余啊！
张小草心里感慨，可她却什么也不能说，因为这不是她这个年纪操心的，万一说多了被怀疑中邪了可咋整。
听着就行了。
“孟小个子比老二大一岁，都有仨孩子了，咱们老二还在念书呢。”奶奶摇了摇头。
二叔道。
“我们还是同学呢，那时候他学习比我好。”
爷爷道。
“唉，那孩子可惜了，遇上那么个爹！‘这个这个，种地没人可不行啊！’这下好了，叫他儿子回家种地了，这下有人了，种一辈子地吧！”
“这个这个，种地没人可不行啊！”，是孟小个子爹的口头禅，人家曾经还是东村上一任的大队书记。
也不知道这书记的眼光咋长的，孩子学得好好的，不叫念了，回家种地，结婚后一连气生了三丫头，叫儿子要小子，儿子就得继续生！
张小草记得，好像是生了五个还是六个来着，才有了小子，送出去两个丫头，剩下自己养了，计划生育每年都罚钱，穷的叮叮当当。
老孟头也不“这个这个，种地没人可不行了”，捶胸顿足地跟儿子说，“这个这个，是我害了你啊！”然后死了。
他死了没事了，他儿子还要活着，张小草记得，那几年看到孟小个子，三十多岁的人，老的快五十岁，生活的重担几乎压垮了这个男人。
再后来，赶上打工的浪潮，要么说有头脑有文化的人，只要给个机会就能翻身呢，孟小个子凭着自己能吃苦能经营，愣是在某省会城市立了足，女儿风光大嫁，儿子有家产继承，妥妥成了现实版咸鱼翻身的励志人物！
说着别人家的糟心事，就着自家的酒菜，这滋味不是一般的好。
张小草不知道大人如何，反正这顿饭她可是吃的很满足，打着饱嗝带着同样打着饱嗝的弟弟出来玩了。
男人们去睡午觉，女人们收拾碗筷，还是小孩子好啊，吃完一抹嘴儿，完事！
老舅爷喝多了，这一觉就睡到了天黑，再想回家是不可能了，只好住下。
张小草兴奋起来，今晚可以围炉夜话了！
天有些热，晚上暑气也没消，奶奶就煮了绿豆粥，把中午剩下的菜热了一下，吃了。
吃完饭，电突然停了，这时候三天两头停电，好在今晚月亮很好，睡觉还早，大家就坐在屋前的空地上乘凉说话。
二叔不用说点着蜡烛回屋学习去了，其他叔叔们各搬个小凳子来凑热闹，张小草更不用说，早早地坐在爷爷身边当听众。
两个弟弟被老妈拘着回去睡觉了。
顺便提一句，老妈最大的爱好就是睡觉，用奶奶的话说，那就是个大觉迷！
“老舅爷讲个故事吧。”张小草道。
老舅爷道。
“你爷爷故事多，咋不叫你爷爷讲呢？”
“我爷爷讲的故事就是故事，老舅爷你讲的是真事，我要听真事。老舅爷，你见过鬼吗？”
爷爷讲的故事文化气息比较浓，正正经经的，就像小品《英雄母亲的一天》侯老师教的，司马光砸缸，可张小草更喜欢听赵丽蓉老师说的，阎王爷跟猪八戒打起来啦，小鬼儿扛着招魂牌什么的，感觉这个更带劲！而老舅爷就会讲这个。
“哪有什么鬼啊！”爷爷教训道，“那都是封建迷信！”
“爷爷，我知道，我就是听听。”就当故事听听，别上纲上线的好吧。
老舅爷道。
“你还别这么说，要说一点事也没有吧，说的还有鼻子有眼的。”
“可谁看着来，没有吧？”爷爷道，“全是吓唬人的。我小时候，我老娘天天说，晚上老鬼来捉你们了！吓的我们大气都不敢喘，就怕被捉了去，可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老鬼啥样！”
大家都笑了，奶奶道。
“那时候的老人没个正经的，整天神儿了鬼儿了的！”
老舅爷道。
“我觉得有点事，有一年我去大寨子换咸盐，八百多里，我们好几个人，挑着担子，走着去，晚上找个村住。那叫啥村来着，忘了。那家那个穷啊，孩子倒是一大堆，没地方，没办法就在人家院子里住了一宿。夜里起夜，他们家有树，我一看，黑乎乎的一个人，比我高了一头，我也迷糊了，还问人家，你也起夜啊，也没应声，第二天我说起昨晚的事，那家人脸色挺不好看的，跟我说，他家老爷子就在那棵树吊死的！”
“那咋吊死了？”张小草问。
老舅爷笑了。
“咋吊死的啊，活不下去了呗。”
“那后来呢？你害怕了吗？”
“你看你这孩子，这个刨根问底！”奶奶无奈地道。
老舅爷倒是笑呵呵地回答了。
“也没咋害怕，那时候年轻，就觉得挺倒霉的。”
“你那就是眼花了。”爷爷道，“睡的迷糊的，又是黑天，那家人也能作，还整个死人了，瞎扯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