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家一直揍饭了。”
“我削谷子了,手抖磨出泡来了。”
“我翻黍秸了。”
“我作业都没做。”
“我也是,没空做。”
大家一边抄作业一边交流着,等老师来了,都有点傻眼,作业还没抄完啊!
好在老师也知道他们啥情况,当天的课全用在做作业上了。
也就上了两天学,学校再次放假,这次放一周,回去削葵花。
反正秋收这段时间是经常放假的,削完葵花,就是高粱、玉米,这些孩子也能干,正好整到山上干活!
这一日奶奶终于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二奶奶。
二奶奶大个,很壮实,梳着一把抓,用老人特有的铁梳子别着,头发光滑的一丝不苟。
长得样子像书里的经典人物一样,吊梢眉、三角眼,耷拉嘴角,赤红脸,横肉丝,一看就不是善茬,实际上也不是。
二奶奶走路很快,只是不稳当,总给人感觉往前倒。
她们回来的时候是中午,一起的还有上次来报丧的栓柱,只是这次是赶着骡字车来的,这也是特意送奶奶和二奶奶的。
二奶奶手里挎着一个包袱,进了奶奶的屋,偏腿坐在炕沿上问奶奶。
“我回去揍饭还是你揍?”
奶奶哟了一声。
“你这是啥话,孩子大老远来了,我还能叫你揍?”
二奶奶翻了翻三角眼,没搭茬,看着跟进来的张小草道。
“你妈呢?”
“我妈在场院打谷子呢。”
“谷子还没打完?”
“没有,就是削完了!”
“那二奶奶我那两根垄的谷子呢?”
“我妈给你削完了,也打出来了,这两天天好,在晾晒。”
“哟!那我得看看去!”说着起来就走。
奶奶见了道。
“二嫂子,你吃完饭再去不行吗,那也丢不了!”
“我现在就去看看!”二奶奶连包袱都没放下就走了。
她走的是前院,自然要顺便看下自己的房子,没多久就听她嗷唠一声。
“这是哪来的兔子!咋把我的家当成兔子窝了!”
张小草一听坏菜!蹬蹬蹬跑了去。
“二奶奶,那是我的兔子!”
“你的兔子不放你屋去,放我屋来,这拉尿的,多大的味啊!”
“我这就拿走!”
张小草连忙将兔子笼子提出来放在外面,又去抓兔子。
二奶奶问道。
“你哪来的兔子?”
“别人送给我的!”
“送给你几个?”
“四个!”
“那给我两个吧!”
啥?!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见面分一半!
张小草无语。
“不给!”
“啥,小草,你说啥,不给?”二奶奶声音拔高了,“你看你的兔子把我屋子造的,要你两只兔子咋了!”
“二奶奶,你要兔子干啥啊,这是我的宠物!”
“啥物不物的,给我两只,我给你大姑,哄他们孩子玩儿!”
这个大姑也是她唯一的女儿。
张小草把四只兔子抓住放进笼子里,没说什么提着就往后院走,二奶奶还在后面喊。
“我给你说话你听着没有!”
张小草头也不回地道。
“我说了不给,这是我的兔子!”
“哎呀,小草啊,你这孩子咋这么不听话了……”
不用说,二奶奶在后面叨叨上了。
张小草回到后院对奶奶道。
“我二奶奶咋回事啊,刚回来就和我要兔子,我说不给,她还说我!”
奶奶正在和面,听了纳闷地道。
“她要兔子干啥?”
“说给我大姑孩子玩!”
“你二奶奶净扯淡(胡闹)呢!”奶奶低声道。
张小草探头看看屋里,没见到栓柱。
“那个人呢?”
“什么那个人啊,你还得叫小叔呢!”
“是,那个小叔呢?”张小草从善如流。
“去场院了,看看你爷爷回来了吗。”
张小草这才放心,低声道。
“奶奶,我二奶奶不是老爹没了吗?他怎么还有心情跟我要兔子?”
奶奶瞪了她一眼,笑骂道。
“你这才不是个种呢(人小鬼大的意思)!”
“我说错了吗,你听她还在那说我呢!”
奶奶也很无奈。
“你二奶奶就那样,二朝八蛋的(缺心眼的意思)!”
“那我也不给她兔子,这是我的!”张小草拎着笼子去房后安置了。
这时爷爷回来了,奶奶问道。
“栓柱呢?”
“去前院了,看他大姑了。”
奶奶就把二奶奶要兔子的事说了。
“你说说你那二嫂子,那么大个人,都不如个孩子,孩子还知道爹没了,咋还有心情要兔子呢,你说说她!”
爷爷听了笑了。
“小草说不给?”
“不给!”奶奶擀着面道,“小草那家伙的,你看吧,因为这个兔子,她二奶奶要是要的话,小草非得跟她干起来不可!和上次跟她二姑奶奶一样。”
爷爷坐在灶坑前,添着柴道。
“这还怨孩子吗,你说,就四只兔子,在她屋里放了放,这就就要两只!”
“可不是呗!”
“我问你,你咋待好几天才回来,当时不是说了吗,最迟第二天也就回来了。”爷爷才有机会问道。
奶奶压低声音道。
“她二奶奶作妖了!”
“做啥妖了?”
“那做啥妖,闹呗,又是哭又是嚎,又是寻死又是觅活的!我可不是早就想回来了,可栓柱他妈拉着我的手不叫走啊,说是你走了,她没法弄栓柱的大姑,你说我咋着?我让她跟我回来,她说老爹死还没过三天,她这当闺女的咋走?我说,那你就在这住着,给老爷子过完百日也没事,家里庄稼给你收拾到家里,你别闹。她可好,说啥,那能行吗!不闹,她爹没了,咋能不闹呢!不闹别人说她不孝顺了咋办!你说说,就这样!”
“那她这么闹就是给人家看她孝顺?”
“可不是咋地呢?我跟你说,她说回去照顾老爷子了,我听栓柱他妈说,啥她照顾,就是洗洗衣服,啥也不管,全是栓柱他妈干!她啥也不干不说,还坐那挑理呢,这个不对了那个不行了!人家早就想叫她回来了,可她不走啊!没法!”
“那后来咋回来了?”
“我说我可不能再待下去了,家里这收秋呢,谁知道她咋想的,又要跟我回来了,可能是惦记她那点庄稼呢吧!”
“这人真是难整!”
“可不是难整咋的,抱屈,骂你二哥死的早,糟蹋她了!”
爷爷沉了脸。
“我二哥死还不是她逼死的,她抱的哪门子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