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九郎赶到海边的时候,天边已现鱼肚白。
蒸郁不散的湿气在海面上冉冉升腾,化作浮云细雨,眼前白茫茫一片。
云雾缭绕之处,似与天上云层相接,化为虚幻的幻境。
九郎翻身,下马,瞭望海面,准备寻一只船去往落鲸岛,刚来到停船的海岸忽听海面传来哗哗的水流声。
一抹晨曦穿透云层破空而来,雾气化作水汽慢慢上升化为雨雾掩藏在云层之下。
“九郎~”
一道悠然的声音从海面上传来,仿若天籁之音,虚虚实实,让人难以捉摸。
九郎身形微微一滞,抬头看向海面,这是夏莺的声音,他绝对不会听错。
海面上茫茫白露,云遮雾绕,缥缈朦胧的云烟变幻处,一叶扁舟穿云透雾而来,平静的海水被分开发出哗啦哗啦的水流声,轻缓如琴音弹跳。
夏莺一身红衣伫立在船头,细挑的腰身凸显烈烈英姿,一头乌发披在脑后,如黑色的绸缎迎风飞舞。
一袭薄纱遮掩住她大半个脸庞,一双明眸巧笑嫣然。
红唇微微开合,呼唤着他的名字。
见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被夏莺所吸引,这大概就是天宫的仙女吧!
九郎微微一怔之后,只有他注意到了夏莺眉眼中携带的疲惫之色。
眉心微微一皱,担忧之情展露无遗,浑身的气势化作无边的柔情缱绻,深邃的瞳孔化作细雨缠,绵。
“阿莺~”
等不及小舟靠近,九郎一个飞身凌空落到船上,船身微微一晃,夏莺的身子随着船身一摇,落入了九郎的怀中。
夏莺努力睁抬起眉眼,冲九郎微微一笑,如微风细雨,“你怎么来了,事情可办好了,我正要去寻……你……嗯……”
夏莺一句话未说完,口中一甜,唇角再次溢出血迹,眼前出现阵阵晕眩,胸口也好似裂开了一样,疼的她五官几乎都皱到了一起。
九郎心疼不已,风吹起夏莺脸上的面纱,露出下面苍白的脸色,以及嘴角忽然溢出的一丝血迹,醒目异常,
“阿莺,别说话,我带你回家。”
他的声音中带着颤音,浑身暴戾之气在周身肆虐,然,语调却十分轻柔,唯恐惊掠了风,风乱之下再扰了夏莺。
听到这句话的夏莺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胸中似泄出一口气,整个身子瘫软在九郎怀里,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被江鹰那一脚直接踹出了内伤,一直强忍到此时,直到见到九郎,躺在九郎结实的臂弯里,她才放心把自己交给他。
官道上。
九郎放缓马步,夏莺身子靠在他的胸口,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唇角的血迹已经被九郎小心翼翼的拭去,带着抹疼惜。
夏莺是在岛上出事儿的,他要回去找潘天龙问个明白。
而此时的潘天龙正在温柔乡里呼呼大睡,全然不知道暴风雨即将来临,昨晚九郎把所有人都给抓起来审问,吓得他脑袋一缩,唯恐轮到他身上。
最后得知九郎不打算抓他,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在城里找了家红楼,左拥右抱,折腾了一个时辰,才沉沉睡去,丝毫不知道危险即将来临。
回到县城衙门,九郎让人把陈云轩给喊来,替夏莺检查了一番,得知夏莺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他杀气腾腾的就冲到了红楼。
片刻后,红楼的一间房屋内传来潘天龙的惨叫声。
……
夏莺这一觉睡的很沉,醒来已经是暮色十分。
房间里九郎正坐在床边守着她,俊朗的五官在烛光摇曳下若朗若清,唇线微抿,眉心微蹙。
夏莺胸口一阵疼痛忽然咳嗽起来,九郎被惊醒,关切的凝视着夏莺,
“你醒了,我去把药给你热一热。”
他曾经发誓说要照顾好夏莺,眼下夏莺身受重伤,他心里万分愧疚。
不一会儿,九郎端着药碗过来,夏莺接过来一口饮完,苦涩的药汁在唇齿之间蔓延,随即眼前出现几颗蜜饯。
“把这个吃了就不苦了。”
夏莺看着蜜饯不由想起在宫里的时光,小时候每次生病她都不愿意喝药,母亲都会在她喝药前备好蜜饯。
眼前的场景跟记忆中的画面重叠在一起,只不过母亲换成了九郎,两人的眉眼看着她的时候一样的温润。
夏莺拿了一颗蜜饯放在口中,甜味替代苦涩在口腔中蔓延,眸子里的光也亮了起来,冲着九郎赧然一笑。
衾良等人听说夏莺醒了,全部过来看望,问起岛上发生了何事,夏莺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大家。
衾良抹了一把冷汗,“幸好夏先生你早有预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夏莺又问起现在外面的形势,他们刚要说,九郎见他们全都待在夏莺的跟前,怕夏莺再,操劳,就把他们给推了出去,
“你们一个个脑袋是长屁,股上了吗,有什么事儿自己解决,别来烦我娘子。”
喊完又转身冲夏莺道:
“这些家伙,一个个没了你就不会思考了,你安心养伤,剩下的交给他们就是。”
“你放心,最不济一切还有我呢。”
夏莺看着九郎,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有他在,自己就可以安心了。
养伤半月,九郎一直不允许她出门,就是有事儿离开也会嘱咐夏木棠看好她,对于九郎的这个命令,夏木棠可谓是尽心执行。
“阿姐,你放心,外面没事儿,一切都井然有序,落鲸岛那边有九郎哥哥,县城主事有衾良他们。”
“还有我,我已经长大了,也可以独当一面了,以后换鳞儿来照顾你!”
夏莺看着夏木棠,听夏木棠用大人的口吻说话,还说的头头是道,心下十分欣慰。
“是,我家鳞儿已经是个小大人了,阿姐为你自豪,不过可不能骄傲知道吗,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轻轻揉着夏木棠的脑袋,一颦一笑全是柔情,夏嬷嬷端着药汤走进来看到这一幕,会心一笑。
“莺儿,你就听他们的,这些出力的活你让他们去干,还是别,操,那个心了,咱养伤要紧。”
夏莺有心想要松口气,但一想到她听衾良说过,县丞跟倭寇之间商量好了,每隔三个月匪寇就会来犯边,两边可以借此搜刮民脂民膏,然后将其中的一部分分给倭寇。
算算时间,再有三日就到了二十号了,倭寇会按照约定来袭击城中百姓。
一想百姓会有伤亡,夏莺就再也躺不下了,听夏木棠说他们正在商量要如何应付倭寇此次进攻,于是打算跟他们一起商量。
人多力量大。
“眼下我们有了武器,人,和装备,是时候要大干一场了,这一次一定要把这些人给打怕了,他们才会长记性。”
陈云轩说道:“据我们审问的消息,倭寇每次来的时候人不是太多,只是装模作样的吓吓百姓,县丞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力,这个时候就会亲自乘船出海剿寇。”
“两边象征性的不痛不痒的打几下,然后就会开始鸣金收兵,不过还是会有百姓因此伤亡。”
“这次我们悄然把人给抓了并封,锁了消息,我想这次来的倭寇定然还是一小股,我们就算把他们全给打死,怕也起不了什么效果。”
“日后,他们还会卷土重来。”陈云轩脸色凝重的说道。
衾良一拍桌子:“我们得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将他们给一网打尽,不如诱骗如何?”
“如何诱骗?”
“我们假意让县丞逃出去,给倭寇通风报信,他们势必会带领大军前来给我们施压,这个时候我们再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