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将军,还愣着干什么,带着女儿领旨谢恩啊。”
这圣旨仿佛当头一棒,狠狠的敲在了凡录的脑袋上,而执棒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不久之前,还信誓旦旦向他保证的皇上。
“陛下,小女天资不高,生来残疾,蒙受陛下与娘娘错爱,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时间又微微停滞,短暂一瞬又恢复正常。
时间停滞之后,一切都和刚才一样,只有皇上胸中多了一股无法控制的愤怒,与方才处变不惊的模样判若两人。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这股怒气从何而来。
皇上强压着胸中随时会爆发而出的怒火,对凡录说:“凡将军,过分的谦虚就等于骄傲,你再谦虚,朕就会以为你看不上朕的皇子。”
一言之间,皇上双眼射出一股凛冽的寒意,直逼凡录。周围的人都承受不了这股威压之力,忍不住远离他几步。
凡录丝毫不以为惧,抖擞着浑身的气势,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身体里迸发而出,掀走了他周围方圆五米的人。
如果说刚才皇上的眼神是一条汹涌的河流,凡录一下子仿佛将那河流拓宽十倍。
居然有人敢挑衅他的权威!皇上紧握龙椅,气势陡然一增,又将寒气扩大了十倍。
两人对视之间,已交锋数百回合。
两股力量碰撞的余威不断扩大,五米,十米,五十米,一百米……刚才受到波及的还仅仅是凡录周围的人,而现在,几乎已经扩大到了整个大殿。
那些力量弱小的人,承受不住压力,几乎都跪在了地上,现在还能站起来的人寥寥无几。
“嘭!”忽然,一道法术打在两股力量的中央,三者一齐爆炸。
“放肆,陛下已封你为王,难道你还想造反不成?”皇后见两人争执不下,眼神一凛,就要再出手。当然,这股法力还是向着皇上,法术之威全部施展在了凡录身上。
由于皇后的加入,凡录再也支撑不住,他只得收了气势,被迫跪地。
他从来没有这样被人当众戏耍过,可那又能如何,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若是真敢放出法术,对皇上不敬,那这忤逆的帽子就扣定了。
纵然凡录此时心有不甘,却别无选择:“臣接旨。”
赐婚一事尘埃落定,众人身上的压力骤然一减,凡缺的心也终于跟着落地。
她跟着凡录上前:“谢皇上恩典。”这是真心实意的感谢。
在一片祝贺声中,凡录带领着凡家众人回到府上。一路上,他脸色铁青,沉默不语,就连开门的老管家都吓了一跳。
“将军,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三姨娘笑道:“今后可要改口了,不能再叫将军,要叫定北王。”
凡录冷哼一声的说:“定北王?这老狐狸打的一手好算盘,一个封号,就想让我再为他卖半辈子命。”
三姨娘安慰道:“老爷,事已至此,您要往好了看。以往您镇守北关,一去就是一整年,每次回京城都跟赶集一样,家不像家,倒像是个客栈。再说,北关就是您为皇上一手打下的江山,若没有您为他开疆拓土,北关到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山坳。现在,皇上将北关赐予您做封地,那也是您应得的。您今年到了那里,可就跟到了自己家中一样。”
“照你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他了!”
……
其实,他并不在乎北关的地盘是谁的,他心中牵挂不下的是凡缺的归宿。
凡家祠堂之下,几柱新点的香烛燃出几双红点,摇晃着凡缺的双眸。她面带倦意,跪在蒲团之上不停的点头,等反应过来之后,使劲眨巴眨巴眼睛,香已经矮了一截。
凡录带着她来这里,已经跪了好一阵了,跪的她双腿发麻。她忍不住对着香吹了几口气,只见那红点一亮,又暗了下去。
凡家的香怎么这么耐烧,正常人家一炷香燃尽就是一刻钟的时间,现在她少说也跪了半个时辰,这香竟还有一半。
“爹爹,您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凡录沧桑无比,仿佛老了十岁不止,不过半日的时间,他的鬓角隐隐漏出一丝白发,就连脊背也弯了几分:“你不是从小嚷嚷着要见娘吗,爹带你来了,怎么,又不想见了?”
“娘?”凡缺听到这个字,忽然愣了一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在原主的记忆之中,有关凡夫人的部分甚少,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曾存在。
凡录望着一个牌位出神:“你娘是我见过最温柔的女人,在她之后,爹心中再无任何女人。”
凡缺撇撇嘴:“那你为何还纳了这么多妾?”
“传宗接代乃是大事,若凡家无后,我凡录就得被天下人所耻笑,死后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你难道想让爹受万人唾弃吗?”
凡缺低着头,嘴角却噙着一丝冷笑,凡录口口声声说只爱这一个女人,到头来还是娶了别的女人,生了一堆别人的孩子。
“就为了传宗接代,你就娶了小三小四,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情?娘为了给你生个孩子,连命都没了。你却为了要一个儿子,就背弃和她的誓言,你不配说爱这个字。我喜欢龙升辰,他也喜欢我,他答应只娶我一人,不会再娶别的女人。一个皇子都可以做出这样的承诺,你为什么就不可以!”
天莲,这是原主娘亲的名字,在她牌位下的,是她曾经倾尽全力爱慕的男人。
凡录看着凡缺,怒火尽在眼底,愤怒之外,眼中还有一丝疑惑,他不知,自己养了十六年的女儿,今日为何变了个样子?“你娘若不是为你,又怎会甘愿赴死?仙儿,你从小饱读诗书,知书达理,怎会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谈婚论嫁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与三皇子私定终身,我还没找你算账,你竟敢教训到你爹头上。”
“大逆不道?我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有什么错,难道就因为他是龙升辰,所以就是大逆不道?爹在冬夏湖旁说的话,我现在还记得。收为义女?呵,您不想要我就直说,为何要将我送给别人?”
“原来藏在假山里的人是你!”
“是我,爹,我真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您连我这个女儿都不想要了。”
“你既然听见了,就休怪爹直言,爹绝对不许你和那个三皇子在一起,今年北征,你跟爹一起走!”
“我不去!您就非要拆散我们吗?”
凡录气急,一巴掌甩在了凡缺脸上:“爹的话你也敢不听?我没有你这样不听话的女儿!”
凡缺捂着脸上红肿的手印,久久回不过神来,她真是亲生的吗?是捡来的吧!
“为什么?您能不能告诉我,我和他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凡录一甩袖子,留给凡缺一个背影:“我凡录做事,用不着向任何人解释!”
凡缺看着凡录的背影,失望至极。对于这个白来的爹,她真的没有什么好感,她只想代替原主,好好尽一次孝,也让自己体验一番有亲人在身旁的感觉。
就是一个原因而已,难道会比女儿还重要?既然这个爹不想要她,她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好,那从今往后,我也没你这个爹。”
走出祠堂,回到云水居,凡缺浑身脱力,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她紧靠围墙,泪如雨下。
秋念拿来一个披风,披在凡缺身上。“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外面风大,有什么事,回屋再说吧。”
她一抹眼泪,按住披风说:“秋念,你跟不跟我走?”
秋念一头雾水:“走,走哪儿去?小姐要出去玩吗?”
“我就问你一遍,你走还是不走!”
秋念从没见过小姐如此伤心的模样,想不通她在哪里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她急的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她好。
“好吧,那你待在这里,我走。”凡缺从手环中取出一个兔毛围脖,交到秋念手上,“替我给那个老头,不,你自己留着吧。”
凡缺开启隐身就跑,不给秋念一点反应的机会。
秋念一人手捧着围脖呆在原地,看着小姐忽然消失不见,不知如何是好。
凡缺一路向城外跑去,然后漫无目的的游荡。没有马车,她只能靠夜行衣的弹跳功能,白天充满太阳能,晚上再赶路。
她爬了两座高山。古代的山不像现在那样有石阶,有坡道。山上有丛生的灌木刺痛着她的小腿,更有饿急的豺狼要以她为食。
她也学会了“舞”剑,用尽所有灵力,乒乒乓乓就往树干上砍,却不像龙升辰那般将竹子削成碎片,仅仅是在树干上留下了几道痕迹。
小明看着她这样十分心疼:“不就是一个爹嘛,不要就不要了,你别这么折磨自己啊。”
“这次穿越体验真是糟糕透了,小明,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我是不是就不该穿越过来?可这是我能控制的吗?”
“你没有错,上天给了你一次活过来的机会,就说明你命不该绝。你为何还要因为旁的事情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披头散发,疯疯癫癫,哪里像一个人。”
凡缺低头看着摇晃的腿发呆。她就坐在山崖边上,脚下就是万丈深渊:“小明,我只有你了。”
“不光是我,你还有秋念,还有龙升辰和妖梦,这才短短几日,你就有了这么多朋友,再过一阵子,一定会有更多的人喜欢你。”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初升的太阳仿佛被黑色的夜幕狠狠压住一样,怎么都冒不出头。太阳不甘沉睡在山底,它奋力向上,最终突破了天际线的压制,绽放出了金色的光芒。
“你忘了你最初的目的了吗?后宫美男,金山银山,这些都还没有实现,你怎么能在这里放弃?”
凡缺破涕为笑:“你说得对,上辈子都没有的东西,这辈子何须介怀。我要去好好修炼,修成人间第一美仙,然后带着你吃香的喝辣的。”
说罢,凡缺打起精神,从手环之中取出水源和浴桶,好好洗漱了一番,然后换上一件新衣裳,直奔玉波山寻仙谷而去。
妖梦看见凡缺去而复返,又惊又喜。
“把你知道的都教给我,我出一年份的白菜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