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南蛇沼的夜风裹挟着腐叶与尸臭,于小海攥着从滇南尸船带出的青铜残片,指尖还残留着沼泽泥浆的湿腻。林七月的罗盘指针在“活棺迷阵”字样上疯狂震颤,前方七座青铜镜宛如七柄倒插的巨剑,镜面蒙着层灰绿色苔藓,隐约映出扭曲的人影轮廓——正是吴老狗那日在画舫上提到的“镇龙死局”。
“小心!北斗第七星位!”林七月的惊呼被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撕碎。东南角的青铜镜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镜座下的石棺竟缓缓竖立,月光透过镜面的云雷纹,折射成七道灼热的光束。地面的尸油瞬间燃起幽蓝火焰,照得整个阵眼如同炼狱。于小海这才看清,每面铜镜下都压着一具蜷缩成胎儿状的干尸,他们脖颈处的勒痕与滇南尸船上船工后脑的青铜钉如出一辙。
于小海本能地后退,后背撞上冰凉的铜镜。镜面苔藓簌簌剥落,映出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自己半张脸爬满青黑色龙鳞,鳞片缝隙间渗出金红色血液,耳后生出的骨角刺破皮肤。更骇人的是,镜中九条锁链从地底伸出,死死缠住身后盘成漩涡的虬龙虚影,龙瞳与他的血瞳同时泛起红光。这画面与滇南尸船江底石棺里那具“自己”的尸体如出一辙,难道陈九爷用一生守护的,竟是个注定献祭的死局?
“原来龙巢现世是这副模样!”吴老狗的笑声从雾中传来。老者浑身缠着渗血的绷带,被镜光灼伤的皮肤上,蜈蚣状疤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他举起骨笛抵住唇边,沼泽深处顿时传来铁链拖拽声,数十头眼眶空洞的尸犬破土而出,腐烂的皮肉下,蛊虫如沸腾的黑粥。这些尸犬的牙齿泛着与滇南尸船上镇魂钉相同的青铜色,于小海握剑的手不禁收紧——看来吴老狗从始至终都在利用他接近蛇沼的秘密。
尸犬群裹挟着腥风扑来,獠牙距于小海咽喉仅剩三寸。他右眼的血纹突然暴起,镜中虬龙发出震天咆哮,震得七面铜镜嗡嗡作响。所有棺盖同时炸裂,腐烂的尸骸裹挟着尸毒喷涌而出,其中一具女尸的指甲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在皮肤上留下三道冒着青烟的血痕。这熟悉的尸毒气息,与黑衣人袭击殡仪馆时峨眉刺上的毒如出一辙,难道那场暗杀也是为了加速龙气觉醒?
“借你龙气破个阵!”吴老狗将骨笛刺入掌心,鲜血顺着笛孔注入沼泽。尸犬们的眼睛泛起诡异的金色光芒,竟组成北斗七星阵型扑咬而来。于小海挥动铜钱剑,剑身上的古钱突然迸发金光,却在触及尸犬的瞬间被腐蚀出斑斑锈迹。林七月趁机将硝酸棉洒向火焰,幽蓝的尸火却突然暴涨,化作无数燃烧的人脸——正是滇南尸船上那些船工扭曲的面容。
林七月的目光扫过镜背铭文,瞳孔猛地收缩:“周王室...用血瞳者与虬龙族通婚,生下的龙巢竟是活祭!”她的声音带着颤抖,手中殷墟陶片与青铜残片同时发烫。于小海终于明白,为何陈九爷书房暗格里的生辰帖、滇南尸船棺底的八字,都与自己分毫不差——他从出生起,就是镇墓的祭品。
当最近的尸犬张开血盆大口时,于小海本能地将掌心按在身后铜镜上。鲜血渗入镜面纹路的刹那,九条锁链同时震颤,镜中虬龙虚影冲破桎梏,龙爪撕裂尸犬的躯体,金色血液如暴雨般洒落。吴老狗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的身体开始崩解,皮肤下钻出密密麻麻的蜈蚣,每一只都背着刻满符文的青铜钉。“林教授的考古队...不过是第一批祭品!”他在彻底消散前,甩出一卷残破的帛书,字迹在火光中若隐若现——1978年蛇沼勘探队全员失踪,现场发现七星锁龙阵残迹。
镜阵突然剧烈摇晃,虬龙图腾的锁链全部崩断。于小海的血瞳彻底变成竖线,视野中的一切都笼罩在血色雾气里。他看见沼泽深处浮出无数石棺,棺盖上的生辰八字与自己的命格如出一辙。林七月的玉佩与青铜匣同时发出悲鸣,整个镜阵开始沉入沼泽。
最后一面铜镜缓缓升起,镜面映出的不再是于小海,而是个头戴冕旒的周王室男子,眉心镶嵌着与他一模一样的血瞳。镜背铭文在雨中显现:“龙巢现世,必引九厄。血祭虬龙,方得安宁。”林七月颤抖着抚摸镜面:“三千年了...原来镇魂鼎镇压的不是邪物,而是你血脉里的...”
“而是本该献祭的龙巢。”沙哑的女声从雾中传来。画舫白灯笼刺破雨幕,船头立着蒙黑纱的女人,手中青铜灯台与吴老狗的桃木剑如出一辙。她掀开黑纱的瞬间,于小海的血瞳剧烈刺痛——女人的左眼竟是与他相同的血瞳,右眼则嵌着枚虬龙形状的金色义眼。滇南尸船上那具与自己相同的尸体、吴老狗临终的狂笑、镜阵深处的秘密,在这一刻都化作冰冷的真相:陈九爷用一生保护他不成为祭品,而眼前的女人,恐怕正是要将他推向祭坛的刽子手。
女人缓步踏过浮在沼泽上的尸犬残骸,青铜灯台每触及地面,便燃起幽绿火焰。林七月举起洛阳铲挡在于小海身前,玉佩红光与青铜匣的金光交织成屏障,却在女人指尖轻弹间轰然破碎,如同被戳破的薄纸。
三千年了,龙巢终于苏醒。女人的声音带着病态的兴奋,她右眼的虬龙义眼突然转动,沼泽深处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于小海感觉体内龙气不受控制地翻涌,鳞片顺着脊椎向上蔓延,九道锁链虚影从他后背钻出,直直刺入地底。
林七月突然将硝酸棉掷向女人,却见火焰在半空凝结成周王室的饕餮纹,反向扑来。于小海挥剑劈开火焰,铜钱剑却在接触纹章的瞬间寸寸崩裂。女人趁机欺身上前,枯瘦的手指点在于小海眉心:当年周穆王豢养虬龙族,用你们的血脉镇压上古恶兽,你以为陈九爷能改变什么?
于小海的血瞳突然剧痛,镜阵残留的青铜碎片在泥地中震动,映出无数画面:陈九爷深夜在书房临摹古老符文,林七月的爷爷被黑衣人围堵在蛇沼深处,吴老狗将婴儿时期的自己放入刻满生辰八字的石棺......这些零碎的记忆碎片拼凑出残酷真相——他从出生起就被卷入这场跨越千年的献祭轮回。
不!
于小海怒吼一声,龙气冲破最后一道枷锁。虬龙虚影从镜中实体化,九条锁链绞碎周围的青铜镜,鳞片间迸发的金光将沼泽照得如同白昼。女人发出尖锐的惨叫,被龙尾扫中倒飞出去,黑纱下露出半边布满鳞片的脸。
林七月趁机将殷墟陶片、青铜残片与玉佩嵌入镜阵中央的凹槽。三种器物共鸣产生的力量形成光柱,直通天际。于小海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地底升起——那是半截布满裂痕的青铜鼎,正是镇魂鼎的残躯。鼎身的饕餮纹与女人指尖的火焰如出一辙。
原来你就是当年偷取镇魂鼎的人!林七月指着女人。对方抹去嘴角鲜血,癫狂大笑:没错!只要毁掉龙巢,虬龙族的诅咒就能解除!她突然掏出骨笛,沼泽里钻出更多尸犬,这次它们的骨骼竟闪烁着虬龙鳞片的光泽。
于小海的龙鳞开始灼烧,体内两股力量激烈碰撞。他想起陈九爷临终前刻的形符号,此刻竟在手臂上发烫。当尸犬群扑来时,他突然将掌心按在镇魂鼎残躯上,鲜血渗入鼎身的刹那,所有尸犬同时僵住,化作金色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