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罗盘
荆玄2025-10-29 10:242,379

我祖上在光绪年间做过摸金校尉,这事儿原本我是不信的。直到那个暴雨夜,我亲手打开了于家祖传的青铜匣。

  那年我二十二岁,在陈九爷的古董店里当学徒。铺子开在潘家园西头,门脸儿不大,檐角挂着三枚锈蚀的厌胜钱。九爷总说那铜钱是康熙年间镇过黄河眼的老物件,我瞅着倒像是从哪个生坑里刨出来的明器。

  记得是七月十五中元节,九爷去保定收一批货,留我看店。戌时刚过,天边滚来闷雷,雨点子砸得瓦当噼啪作响。我缩在黄花梨圈椅里翻《古泉汇》,柜台上的老式座钟突然“咔哒”一声停了。

  后脖颈子没来由地发凉。货架第三层的明代鎏金菩萨像晃了晃,直挺挺栽下来。我慌忙去接,碎瓷片在掌心划开道血口子,血珠子正巧滴在垫货的罗盘上。

  那罗盘是九爷让我擦的,黑沉沉的不知什么木料,天池里镶着枚玉化的鱼眼。血一沾上盘面,指针突然“咯吱咯吱”逆着转起来,刮得我牙根发酸。

  “见鬼了…”我甩着手往后退,右眼突然针扎似的疼。货架上的青铜爵、唐三彩全都蒙了层血雾,地板下三寸竟透出团青光。揉眼的当口,地窖传来指甲挠铁皮的声响,混着雨声,活像谁在哼葬歌。

  我抄起鸡毛掸子撬开地砖,腐臭味呛得人发晕。暗格里躺着个巴掌大的青铜匣,匣面雕着九条盘蛇,蛇眼镶的绿松石在暗处泛着幽光。

  匣子“咔嗒”弹开的瞬间,我听见女人叹气:“三百年了…”后脊梁蹿起一层白毛汗,匣里半卷帛书突然渗出暗红纹路——是幅用血描的滇南地图,虫形山峦间标着“龙骨镇尸”四个篆字。

  窗外炸了道闪电。雕花窗棂上,倒挂着张惨白的脸。

  “谁?!”我抄起门闩砸过去,那人却壁虎似的贴着屋檐游走。青砖墙留下五道抓痕,指甲缝里还沾着黑乎乎的尸蜡。

  我哆嗦着摸出手机要给九爷打电话,铺门“咣当”被撞开。陈九爷浑身湿透立在雨里,中山装前襟沾着团黑血,手里拎的公文包还在往下滴答黏液。

  “小海,把匣子给我。”他嗓子眼像堵着口浓痰。我这才看清他左手小指缺了半截——那是二十年前在昆仑山落下的旧伤。

  九爷夺过青铜匣时,供桌上的倒头饭突然霉变发黑。他脸色比死人还难看:“于家七十六口,当年就是这么没的。”

  子时的梆子声混着雷声滚过屋脊。九爷从博古架暗格里摸出把铜钱剑,剑穗上拴着枚摸金符:“听着,你爷民国三年在滇南虫谷折了条腿,不是摔的,是让阴兵撕了魂。”

  话音未落,纸钱雪片似的从梁上洒下来。黑衣人缩成孩童大小,从通风管钻出,峨眉刺直取九爷咽喉。老头儿掀开柜台夹层,半缸黑狗血泼得满屋腥臭。

  “走!”九爷把我推进地窖,脖颈上三道乌紫抓痕突突冒血泡。我顺着盗洞爬到后院槐树下,怀里揣着九爷塞给我的玉蝉。那蝉肚子上刻着个“白”字,凉得扎手。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我猫腰翻过墙头。雨幕里瞥见九爷的尸首被抬上担架,白布下突然伸出长满鳞片的手。

  我在永定门桥洞下窝到天亮。右眼火烧似的疼,看谁都像蒙着层血膜。晨练的老头儿经过,我瞧见他后脖颈趴着条蜈蚣状的黑斑——和昨夜那黑衣人一模一样。

  “后生,买早点不?”卖煎饼的妇人冲我笑,嘴角咧到耳根。我扭头就跑,撞上个穿冲锋衣的姑娘。她背包里滚出半卷战国帛书,和我怀里那卷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你身上有死人气。”姑娘捡起碎成两半的玉佩,青玉螭龙纹正对着我怀里的青铜匣发抖。她叫林七月,地质大学研究生,来找失踪三年的父亲。

  我们被吴老狗堵在候车室时,我头回用了那邪门的眼睛。血丝在右眼聚成龙形,吴老狗手下脖颈的蜈蚣纹开始蠕动。泡面汤泼过去,电子屏炸出团火花。

  货船在野人山抛锚那晚,我做了个怪梦。九爷泡在血池里冲我招手,背后盘着条独眼虬龙。惊醒时甲板上摆着七口黑棺,棺底用朱砂写着我的生辰八字。

  林七月说这是“尸抱船”,专接阴间路的买卖。她没瞧见船工老赵正跪在棺前磕头,后脑勺的青铜钉泛着绿光。

  子时月光照上棺椁,黑漆竟褪成猩红。我右眼突突直跳,血纹顺着颧骨爬到太阳穴。青铜镜从棺内浮起时,镜面映出我半张脸覆满龙鳞。

  吴老狗的尸犬扑上来那刻,镜中虬龙睁开了眼。

  镜面炸开的瞬间,七口棺材同时迸出绿火。吴老狗养的尸犬獠牙距我咽喉三寸时,突然发出幼犬般的呜咽。黑毛下翻出鳞甲,眼珠子啪嗒掉在甲板上,滚出两团蛆虫。

  闭眼!林七月把我扑倒在地。她身上有股子硝石混着薄荷的味道,手指飞快地在我眼皮上抹了层凉膏。再睁眼时,江面浮着的棺材全变成了猩红色,像泡胀的脏器。

  那姑娘抄起地质锤砸向棺椁,锈蚀的青铜钉崩出火星子镇尸钉反了!这是养尸局!她背包里翻出硝酸棉往棺缝塞,动作麻利得像个老江湖。

  吴老狗在船头怪笑,手里骨笛吹出鬼哭似的调子。船板缝隙里钻出密密麻麻的尸虫,顺着裤腿往上爬。我右眼火烧火燎地疼,抬手一抹全是黑血。血珠子滴在青铜镜上,镜面突然映出九爷的脸。

  跳船!幻象中的九爷嘴唇没动,声音直接往脑子里钻。我拽着林七月翻过栏杆,江水冷得像插了千万把剔骨刀。水下有东西缠住脚踝,摸上去滑腻腻的像是女人的长发。

  冒出水面时,货船已经烧成火球。吴老狗站在船桅上,手里攥着那半卷帛书。火光照亮他后脖颈的蜈蚣纹身,正随着骨笛声蠕动。

  跟着尸漂子!

  林七月指着顺流而下的黑棺。我们扒着棺沿漂了半里地,右岸峭壁上突然现出个溶洞。棺材卡在洞口时,我听见里头传出指甲挠木板的声音。

  林七月摸出根荧光棒折亮。绿光映在洞壁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形凹痕,像是被活生生按进石头的。她突然僵住了——凹痕里嵌着半片冲锋衣布料,和她包里那件失踪父亲的外套一模一样。

  “我爸来过这儿。”

  她声音发颤,指甲抠进棺木缝隙。青铜棺盖被掀开的刹那,腐臭味混着檀香味冲得人作呕。我右眼突然能看透黑暗,棺底躺着的不是尸体,是尊缺了头的青铜像。

  那铜像手里捧着的头颅,赫然是年轻时的陈九爷。

  林七月突然把我脑袋往下一按。一支弩箭擦着耳朵钉进石壁,箭尾拴着的符纸哗啦啦响。吴老狗的声音从溶洞深处传来:小兄弟,对不住啦!

  尸犬的低吼在洞内回荡。我摸到青铜像胸口刻着行小字:白家饲龙,九门为刍。右眼猛地刺痛,视线穿透岩壁,看见百米深处有团东西在蠕动。

  像是一条被铁链锁住的巨蛇,又像是无数人尸拼成的龙。

继续阅读:第2章 九爷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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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脉诡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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