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落地的时候,太阳开始沿着山坡下行,顶端的树叶被照的毛茸茸的描了边。山西的天空,比想像的更蓝。
狗产品说接机的大哥个子很高,穿着黑色上衣,有点黑,很壮实。让我别害怕,说是怕小个子扛不动行李。
很贴心,如果把联系电话直接给我,会更贴心。
穿过大厅的时候,看到一个穿浅蓝色牛仔马甲的女孩子,朝着我身后的方向看了又看。手上的袋子被理了又理,眉梢嘴角上,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我猜,她在等一个很重要的人。一个光是想起,就可以明媚了时光的人。
我找了个柱子,一屁股跨坐在行李箱上。一边看着她焦灼地等待,一边打开网易云塞着耳机,一边扣着绿泡泡把瓜分享给陈芳:
“我到了。芳”
“行政的李姐要生二胎了,你听说了没?消息刚传到研发中心。听说下周三去产检,产检完接着休产假。是二胎啊!老天爷!而我们这种吗喽人士,吃瓜都要吃过期的。”
“羡慕啊,当时就该一步到位应聘门口安保。像我们这样东颠西跑,什么时候才能摸上男人啊小孩”
“你那个腹肌弟弟呢?前天还聊呢”
“沉塘了”
“我去?!陈芳你太狗了。腹肌弟弟当年为了你可是连送了我一个月的草莓蛋糕啊!”
“咋?想吃蛋糕了?”
“算了,你个秤砣心。我跟你说,下飞机的时候,看见个接机的小姑娘,打扮老精致了,还准备了礼物。和你赌五毛,一定是来接男朋友的!”
“年轻人的爱情哟,想当年姐也是这么撩过185男大的”
“啧啧,别想当年了。你还是把腹肌弟弟追回来吧,我看他对你挺好的”
“不说了,狗产品喊我挨骂了。你记得拍照啊,让我看看别人家的帅哥”
很多时候我真的恨自己居然是个直的,不然就凭我这种颜狗,怎么会把女神拱手送给男人。
而我的芳姐她也是真有这个实力拿捏各路类型的男人。177的个头,热巴的身材,周也同款的脸,一袭丝绒吊带红裙加身。机场见她第一面的时候,直接硬控我一分钟。但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既性感高挑,又英俊酷拽的姐,居然写Java。
都说前后端是欢喜冤家,不打不相识。就像她脱口喊我小孩,问我是不是刚大一,怎么跟发育失败了似的。就像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加完班被她拉着去清吧喝多了,吐了她一床,然后哭着问她,我的女神你为什么不出道啊。
想到这直接给她回了一句:
“你为什么不出道啊,你出道我就天天机场蹲你,为你举牌呐喊”
“小孩,姐用技术换你呐喊”
“。。。。你去嘎”
赶紧切换到后置摄像,免得被秽语玷污APP。
没有班味的年轻生命体真的很鲜活。踮脚、招手、和朋友们小声聊着,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期待和快乐。她看着出口开心的挥手,从踮脚到站定。
对比起热烈的血液,我这身鸭舌帽大T恤,捂得结结实实的行头,更像是机场里蹲点等拍的站姐。
看着镜头里缓慢走进逐渐清晰的身形,男生那张渐渐微笑和变得微微泛红的脸,还有耳机传来的:
“I just wanna get high with my lover”
“Veo una muñeca cuando miro en el espejo....”
他被几个女生递着卡片和笔,被她们递着礼物,被她们拉着拥抱合影,被她们鞠躬致谢。被她们喊话:
“小雨老师,加油”
小雨..老师...
看着在他身边替他拖着行李拿着花,又忙前忙后的黄头发女生,不自觉有些滑稽。
我的班长,你终究还是食言了,不是说好,不要相信黄毛的。
他一边走出大厅,一边回应着她们的话。他依然还是那个温柔礼貌的肖雨,依然还是站在阳光里会被余光轻瞥就瞩目的存在。时间经年,走了很远,但此刻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离开。
暖橘色的阳光停留在他黑色的衬衫外,描了一层毛茸茸的光晕,连同等在一旁的女生一起被罩住,开始上升起了温度。随后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摇下车窗,挥手告别。
那辆车缓缓地行驶在这一天微风温热的日落里,而日落,大概是一天之中,眷顾着我的最后的温柔。
后来,我不记得是不是一个高个子的大哥来接我,也不记得要给陈芳回消息,不记得这一路见过的异乡风情,不记得接风宴的林林总总,也不记得耳机是什么时候少了一只。
我没能和它说再见,就像这场意外的再次遇见。
我只记得陈芳发出的尖锐爆鸣,升八度问我死哪了,打了八百个电话为什么都不接。
“姐,我看见肖雨了”
“小雨,什么啊?哪下雨?哪的雨让你连电话都不接,你知不知道我特么以为你被人贩子拐了,劳资晚上的疯狂星期四都没疯起来...”
“姐,我想静一会”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轻轻地挂断。
就像我和他之间消失沉寂的八年。
我拿着那个视频反复地看了又看,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么,只是一直播放循环,不停地循环,循环到这间屋子的空气开始氤氲着升温,缓缓地随着鼻腔流进肺里,氤氲地压抑着胸腔里的所有脏器。胸口闷了又闷,喉头紧了又紧。这份喑哑到本该不见天日的暗恋为什么会再一次决堤。
我曾经还幼稚的以为距离只是年级榜上的名次,是隔着桌椅的寥寥几步,只是那本没有及时打开的日记。
再次重逢的时候才意识到,距离是中奖了又过期的遗憾,是我们中间已经隔着的粉丝灯牌和人山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