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然或许是无敌的，但当他有了牵挂，猎龙英雄就不再是神灵，而成了有缺陷的凡人。
他松开了手腕，深吸一口气平息怒火，确保自己不会因冲动把眼前的混蛋打死后，钟然才开口道：“你说你要测试人类的力量，没错吧？”
路西菲尔站起身，转了转脖子道：“对，我并不想伤害九夏，对您也毫无要求，只希望你置身事外，不要用你的力量去干涉人类的行动。”
钟然一生经历过无数战斗，却还是头一次听见如此奇怪的要求。
“你这混蛋有何企图？”
路西菲尔笑道：“您对恶魔的偏见太深了，我说过了，我只想看看人类在面对灾难时的表现。我费了大力气唤醒的古龙危机，因为您而被中断，千年来您无数次干涉人类的选择，推动人类的历史，提供他们本不该拥有的保护伞，您觉得这就是英雄之举吗？”
“我不是英雄，也不想当英雄，如何行事是我的自由，我凭心情办事，也碍着你了吗？”
面对钟然的回答，路西菲尔摇头道：“您一厢情愿地把自己归类到人类范畴，全然不顾客观存在的事实，无论你承认与否，千年来您的作为都是以【神】的姿态为基准，您和菲妮丝的区别，仅仅存在于名字罢了。”
路西菲尔一手指着天空，一手指着钟然：“她是冠冕堂皇的神，而你是无名无影的神，你的行为充满了傲慢和狂妄，却自以为是，将其标榜为正义，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兴趣使然，但心底却将行侠仗义作为自己精神的寄托，打发自己无尽的生命，我有说错吗？”
他露出狡黠的笑容，给钟然下定义道：“你我皆为同类，人类不过是你眼中的蚂蚁，只是我喜欢像蚂蚁巢灌水，观察它们惊慌失措的样子，而你喜欢喂蚂蚁面包屑，都是看蚂蚁娱乐，还要分个高低贵贱吗？”
钟然本以为自己早就对嘴遁免疫了，无论是艾尔莎，晴雨，还是过去那些与他同行过的短命人类，他们的话语都苍白无力，钟然三言两语就能怼回去。
可这个恶魔“伶牙俐齿”，或者说“感同身受”。
人类基于人类的立场，根本无非触及钟然的心思，自然说出的话语毫无意义，听得钟然想笑。
可路西菲尔却以高于人类的姿态向他发问，他们立场相同，蚂蚁巢穴的比喻，触及到了钟然的逻辑核心。
他在埋骨原混迹了快两百多年，干着所谓行侠仗义的活，是为了正义，还是百无聊赖地丢给蚂蚁们面包屑，然后看它们热火朝天地搬运食物，以此娱乐呢。
钟然发现自己陷入了对方的逻辑，他赶紧抽身而出，打破桎梏道：“别扯那么多！我不需要思考我行动的底层逻辑！君子论迹不论心，至少我与人为善，而你却散布混乱和死亡！你是邪恶的，就这么简单！”
路西菲尔大笑道：“你代替人类来定义自己的行为，这不恰好是你傲慢的最好体现吗？喂给蚂蚁面包屑的人，心情不好也能一泡尿冲了它们，蚂蚁倘若知道这一点，它们还会期待面包屑吗？”
路西菲尔的人格收纳，让渡给了亚特，诺德兰皇帝代表人类，向钟然说道：“你也好，九夏也好，全凭喜好就能决定国家存亡的恐怖力量，还是消失为好。”
钟然哼道：“挺能说的，行吧，我承认你说的一切，可老子就爱这么干，有本事叫人类来干死我啊？！”
路西菲尔又钻了出来道：“没人能干死你，我也不行，所以我才感激九夏，她的出现，让无敌的猎龙英雄有了软肋，让我有了和你对等谈判的机会。”
钟然指着他道：“很遗憾，你的说法是错误的。”
“哦？你还是不承认你的傲慢自大？”
“不，错在你小看了人类。”
“没错，我的确看不起人类，就像我从不相信他们真能战胜龙族一样，背后必然有人捣鬼。”
钟然笑道：“不妨来打个赌吧？我不会以猎龙英雄的身份参与其中，但我会以人类的身份行动，我不会动用任何非人的力量，仅仅靠一个佣兵的能耐，带领人类突破你所谓的试炼，你就绝对不能再对九夏出手，如何？”
“恶魔永远信守承诺，拭目以待~”路西菲尔轻快地道。
钟然转身离开王宫，路西菲尔倒是信守承诺，并没有御林军来为难他。
但离开王宫后，赌约就正式生效，满城的禁卫军都会开始搜捕他。
承诺不会动用非人之力，那天仪四像决这种堪称仙术的东西也包括在内。
即使如此，钟然在武艺上造诣依旧是顶尖的，一路潜行，在城市内各种穿行，巡逻的士兵也很难发现他的踪迹。
既然立下赌约，当然是为了赢，但他急需一个人交待情况，艾尔莎是最好的人选。
可艾尔莎下落不明，钟然无法确认她的位置，唯一能找到的就是夜莹骑士团在城南的驻地。
夜莹骑士中，正儿八经拥有骑士授勋的大概十人，整团则有兵力八百，可这八百人是全员配备战马和甲胄的。
和五万禁卫军相比不值一提，但作为诺德兰最有名的骑士团，也是赛琳公主的招牌，夜莹骑士的战斗力极强，是精锐中的精锐。
一批训练有素，且绝对忠诚的精锐骑兵，纵然只有八百人，战斗力也不可小觑，若能使用在最恰当的时机，足以逆转战局。
找到驻地，就能找到赛因，找到赛因的话，艾尔莎的下落就有眉目。
可当他看到被禁卫军重重包围，收缴所有武器，全员限制行动的驻地时，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夜莹骑士是艾尔莎的人，他们被缴械，几乎就可以断定艾尔莎凶多吉少。
负责看守驻地的禁卫军足有四千，近乎是五倍兵力来看管这帮被缴械的骑士。
可辰国有言，十则围之，仅仅五倍兵力，并不足以完全收紧包围圈，总有突围的办法，前提是得混进去和赛因碰头。
钟然并不心急，他攀在驻地附近的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上等待机会。
等黎明结束，太阳完全升起时，一队士兵护送着餐车缓缓驶来，八百人的伙食不是一个小数目，光是装面包和炖肉的车就有四辆之多，看上去待遇不错。
伙食那么好，看来艾尔莎的处境应该不会太惨，等到运输车队从大树下经过时，钟然卡准时机，悄无声息地将殿后的士兵打晕后拉上树，换好衣服后再快步追上，翻身上马，全程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
负责看守的是禁卫军，而负责运送伙食的，则是此前的城防巡逻队，双方人员并不相识，钟然拉上头盔，很轻松地就跟着混进了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