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洛对林梦璃的家底,不比对自己的家底知道得少。
谋定而后动嘛,他一直知道自己和林梦璃在一起后面对的巨大政治压力,因此早早就摸了下林家的底。
不同于元家,林家可是个人丁兴旺的大家族,算得上林梦璃“哥哥”的人就有十多个,同父同母的血亲兄长则有五人。
年纪最大的长兄任兵部尚书,总领全国军事要务。
次兄如今是辰国的绝对王牌,曾经有无双亲王组建,踏平孤月王庭的虎啸军元帅,又是封疆大吏,率领虎啸军驻守北疆,军政大权一手抓,俨然就是一代天骄的姿态。
三兄则是被南洋海外的诸侯南璃国招为驸马,前几年和绯樱国的海盗拼刺刀,平定东海的“樱花鬼”海盗后,如今混得也是风生水起,把控了大量海运商团。
最小的四兄却是个江湖游侠,和希洛倒有几分相似,神龙见首不见尾,和家里关系也最差,几乎断绝了联系。
不过,没到春节,这位四哥哥还是会赶回来,给林梦璃带点稀奇礼物,讲讲最近的游侠经历,希洛一直很想结交下这位四舅子呢。
论血统,这四位林家兄弟都是无可争辩的皇室子弟,论人望,资历,林家都是辰国当之无愧的第一豪门,若真要选继承人,除去林家四少爷,其余三位都说得过去。
个顶个都是人中龙凤,人均超级猛男,这人才辈出的林家要挑皇帝,那也该是元家,林家这两族内部开会决定。
在这种清空下,什么人会对林家不利呢?又为何要刺杀林梦璃呢?
希洛略一琢磨道:“想不到……不去辰国实地调查,弄不清那边发生了什么,不过目前最要紧的还是解决眼前的事。”
他走出小房间,阿布思,艾莉希娅,还有阿黛尔和艾尔莎都在,除了在林府的九夏和夏萝,以及暂时呆在煌颜沁的梦境中的钟然,希洛这边为数不多的自己人全都到齐。
林梦璃也跟着追了出来,看到阿黛尔后点似乎想起了什么,拉住希洛道:“既然决定要和我坦诚相对,你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得向我解释清楚吧?省得我每天胡思乱想。”
阿黛尔知道她说的谁,主动开口道:“这处庄园是我的秘密居所,既然希洛将你们安排过来,就表明大家都是自家人,为了接下来大家能彼此信任,我会开诚布公,交待我所知道的一切。”
希洛却说道:“还是我来说吧,鬼知道你这女人会添油加醋多少东西……我和阿黛尔,以及我和夏萝母亲的事,还得从我此前游历天下,在北境以北的极寒之地体验生活的时候说起……”
风雪如刃,万里银霜,北境的严冬,宛如一把钝刀,以地为砧,视人如肉。
雪住,风定,一个少年,银剑白铠的少年,骑着他那头慢悠悠的大牦牛,领着一队商户在密林中穿梭。
这种林子在积雪后是会吃人的,不了解路径的异乡人稍不留神就会被各种坑洞和猛兽毒虫夺走性命。
商队领头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大胖子,一身横肉外加那油光水滑,如大猪蹄子一样的脸庞,和寒冷贫穷的隆特行省一点都不搭。
但这领头的胖子却对少年毕恭毕敬,一是得由他带路,二则是他那银剑白铠的出处。
虽然穷是穷了点,但这剑铠都是天辉教出产的,哪怕是天涯之外的边境村庄,天辉教的骑士依旧是得罪不起的存在。
阳光所至,皆为天辉庇护之地。
“小爷?你渴不渴。”胖子谄媚道。
“有一点,你那马奶酒借我尝尝。”少年伸手道。
“您请。”
“呸!又酸又臭!”说罢,随手就把昂贵的金边酒袋给扔了。
“我的错我的错!您饿不饿啊?”
“也有一点,有牛肉干吗?”
“有的有的。”
“咬不动啊,下次带点方便啃的,最近牙口不好~”
少年何止是耀武扬威,简直是在故意耍他们一般,百般刁难,还拽得跟二五八万一样,随行的护卫却只能忍气吞声,谁叫他们得罪不起呢。
今天是奥斯里克帝国的国庆,他们得赶在边防最空虚的时候偷偷出境,这全都得仰仗天辉教的面子。
当然,年轻的骑士希洛并不是一个狐假虎威的人,他态度如此恶劣是看到了对方的商品。
那是一车小女孩,平均不过十岁光景,她们都是淡金色的头发,青灰色的眼仁,肌肤胜雪,五官精致清晰,是标准的北境兽灵女孩。
她们并非普通的奴隶,都干干净净的,披着十分保暖的棉袄。
这帮人是人贩子,掳走奥斯里克帝国的兽灵女孩,卖到北方联盟去,男孩可能是送去当奴隶,而女孩,尤其是这么小的女孩,能送去干嘛?
一个小女孩似乎没弄清状况,还当是什么远足呢,她从笼子里扯了扯希洛的衣角道:“大哥哥是圣院骑士吗?”
希洛露出阳光灿烂的微笑道。
“是哦。”
“那大哥哥知道教宗拉法尔的故事吗?”
“当然,那可是人尽皆知的传奇,再听一次吗?”希洛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恩恩。”
女孩两眼放光,小孩子吗,故事听再多次都不会腻。
希洛缓缓道。
“那是,距今整整一千年前的故事了,那时候我们的国家还不叫奥斯里克,连罗兰帝国都尚未建立,世界被残暴的巨龙一族统治,民不聊生,就在这时!”
听故事的孩子们一起道。
“教宗出现了!”
希洛夸赞道。
“没错!天辉教的第一任教宗,拉法尔大人横空出世,他接受阳光女神菲妮丝的祝福,成为第一位圣院骑士,帮助阿拉贡·罗兰击败了不朽古龙,拯救万民,龙的历史终结,我们迎来了人类的时代。而那邪恶的龙信仰也被天辉教神圣正义的光之信仰取代,为世界带来光明的不是危险的龙息火焰,而是来自天空的辉光——太阳才对,现在大家都过得更好了哦~”
孩子们欢呼雀跃,周围随行的商队也装模作样的鼓掌庆贺。
希洛表面笑着,自己却觉得恶心。
这种故事真是骗鬼。
世界没有丝毫改变,这帮悲剧的兽灵女孩就是例子。
无论是火焰还是太阳,都照耀不到阴暗的角落,哪怕过去了一千年,也一切照旧。
故事快讲完了,马上就到边境线了,希洛开始最后的收尾。
“而在最后,大坏蛋,炎圣龙焚天留下了一个诅咒,他说“火焰不熄,余烬历千年轮回而复燃,僭越者,必以火焚之。””
希洛还装模作样的“哇呀”一下,吓唬着小姑娘们,弄得孩子们紧张到不敢说话。
希洛话锋一转道。
“没事没事,死了也就一把灰,没有谁可以预言未来的,再说,还有我正义的太阳骑士保护你们呢。”
孩子们又展露了笑颜,商队长却暗自偷笑。
谁都知道他们干的什么勾当,这家伙也是拿钱办事的下级骑士,狼狈为奸的家伙,还能如此坦然地说着虚伪的诺言,连他都觉得滑稽。
故事终于说完,下山就是北方联盟的前哨,希洛停下了脚步。
他摘下头盔,露出在奥斯里克很罕见的紫色长发,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后,如宝石一般漂亮的眼睛盯着先前的大胖子。
“你妈贵姓啊?”希洛微笑着问。
“我妈姓克雷尔……您问这个干吗?”
希洛保持着阳光灿烂的笑容道。
“我很仁慈嘛,想念叨你母亲的姓氏,以悼念马上快死的你。”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银光一闪,那如大猪蹄子一样的脑袋就伴随着喷涌的血液打着旋儿,窜上了天空。
直到头颅落地,护卫们才回过神来,抽出刀剑一齐拥了上去。
“他只有一个人,还是个没长大的小毛头!”
护卫队长说出了相当标准的杂鱼台词。
随后的战斗就显得没有意义,希洛赢得毫无悬念,砍瓜切菜一般杀光了这个商队的所有人。
他甚至没用发动任何天辉授予的奇迹,仅仅是挥舞长剑。
快,快得出奇,快得像是斩断了时间,逐一洞穿他们的心脏,有多少人,就只出多少剑刃,例无虚发。
最后一人捂着胸口倒下时,惊愕道。
“不可能……就算你是教廷的骑士,以你的年纪,怎可如此……”
希洛很干脆地送他上了路,还不忘说一句。
“谢谢夸奖,我是天才嘛。”
落在最后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少爷,看样子是个贵族,应该是这商团背后靠山家的子嗣,前来监工,顺带历练一番的。
他裤裆都湿了,尿液又被寒风迅速冻结,凝成一块,令他动弹不得,一下就栽倒在地,跑都跑不了。
希洛上前问道。
“贵族?什么爵位啊?”
见事情似乎有转机,赶紧道。
“罗德伯爵!宝石平原的罗德伯爵!你应该听过!”
“伯爵少爷啊?富甲一方的罗德家我怎会不知,稀客啊,居然会到这天寒地冻的极北行省,体验生活呢?”
伯爵少爷欣喜道。
“没错没错,我可以给你钱!你身手这么好,我也可以向父亲引荐,由你来带商队!大家都是为了钱,这可比你在边境当个下级教会骑士赚!”
希洛不以为意,只是轻轻地道。
“我早看出来你是贵族,和商队关系不大,你随便说个无名男爵我就会放你走,可是……听过艾莲娜这个名字吗?”
伯爵少爷不解道。
“不认识,她是?”
“是我的邻居,你当然不会认识,去年她被你们的商队带去宝石平原,当了你家的女仆。”
“我……我不大了解家里的事,是你朋友的话,我回去就把她提到女仆长!”
希洛哼笑到。
“没必要了,她死了,被你几个兄弟虐待致死,是我亲自将她的遗骸带回安葬的。”
伯爵少爷眼中的喜悦甚至还没来得及消散,银剑就刺穿了他的咽喉。他临死前死死抓住剑刃,似乎不明白,眼前这少年究竟所求的是什么。
“我名为希洛·奥斯里克,这个国家和这个姓氏都已腐朽,可我还在,算你倒霉。”
解决掉商队后,希洛打开牢门。
“好了,孩子们,你们自由啦,顺着这个山坡下去就是北方联盟的哨站,直接找他们的军队,那边的军队还是挺正直的,和烂到根子里的奥斯里克不一样。”
希洛送别了那些还不知道自己刚刚脱离悲惨命运的女孩。
最初拉他衣角的女孩不舍地回头张望,不舍地道。
“大哥哥,你的名字是什么啊?”
希洛保持着一贯清爽的笑容。
“我只是一个碰巧路过,心怀正义的太阳骑士而已。”
那小姑娘扯着嗓子,挥手道。
“我叫艾雅!我喜欢大哥哥!一定不要忘记我!!”
希洛笑道。
“好好好,你要是找回来,我一定娶你当老婆。”
送走女孩们后,他开始搜刮战利品。
金币大概有50枚,因为是去送货的,所以带得不多,但对于北境的居民来说已经是巨款了,当然最重要的收益还是他们的衣服,武器,和马匹。
这些都是硬通货,换掉的话大概有个三百金币吧。
“三百……回去和村长商量着用,村子今年过冬的柴火应该是足够了……”希洛在心里合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