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正对着电脑，我看到刺眼的空白文档占据着屏幕，只有鼠标的标志在不停闪烁。
我缓了会儿，正准备起身去查看情况，微微坐直身体忽然感觉后颈痒痒的。
丝丝热气很轻很缓，就这么一下又一下极有规律的喷洒在我的后颈，像是呼吸，又像是有人……正趴伏在我的身后。
电脑屏幕无端黑了下来，在幽幽诡异的黑色下，我看到有人正站在我的身后，冷冰冰的眼睛通过黑屏反射直勾勾盯着我。
与黑屏中的眼睛对上，我被吓得头皮发麻。让我更加害怕的是，在黑屏过后，空白的文档忽然出现了一行又一行的字，是我之前删掉的全文。
“去死”二字又重新恢复成霍燃的名字。
屏幕定格在全文完时，一只手也顺着我的肩膀穿入发中。
五指收拢狠狠地抓住扯紧，霍燃就着这样的姿势逼迫我抬头，他与我鼻尖对着鼻尖俯视着道：“真伤心，我亲爱的娇娇竟然想要我去死。”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抹杀掉我吗？
天真。
“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霍燃平静说着这个事实，松开我站直身体。他抓着我的头发并未松开，用另一只空闲的手去拧客房的门，将我扯进去。
砰——
房门被用力阖上。
我重重地摔在地上，入目所触皆是黑色地板，可我记得分明，客房的地板明明是白色瓷砖。仓皇抬头，我在看清房内的摆设时震惊睁大瞳眸，第一反应就是往后躲。
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小的客房本干净空荡，里面只放着一张床和一架空衣柜，而现在床和衣柜都不见了。窗户被砌死掩盖，整间客房都变为纯黑，里面放置着各种奇怪物件。
墙上挂满刀枪刑具，屋顶垂下各种粗细不同的锁链，我脸色苍白，看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条锁链上挂着倒钩，钩子又大又尖，泛着阴森森的冷光。
“怎么会……”我不敢置信，不知道霍燃是何时背着我改造这间房的。
我不会忘记自己写过什么，文中的霍燃也的确有这么一间刑房。
在刑房中，他向来过分得理智无情，暴戾性情能够发挥到极致。而眼下，听着我呜咽破碎的哭声，他良久移不开视线，回过神来忍不住叹气。
“我是在问你，要断手还是断脚。”霍燃放下了手中的刀。
走到长椅边，他俯身去擦我脸上的泪，“怎么不回答呢？”
手套很快变得湿漉，我说着“不要”始终不肯给他答案。霍燃用两指捻了捻我的泪水，笑着开起玩笑，“不要的意思，是想手脚都被我砍下来吗？”
我睁大了眼睛，瑟瑟发抖狼狈不堪，因窒息感张开嘴巴喘息。
我看着他，他也在凝视着我，在我无助脆弱的眼神下，霍燃抬指撩了撩我黏在颊上的发，无奈道：“别这样看着我。”
“你犯了错，必须要受罚。”
霍燃觉得自己对我已经足够仁慈，至少还让我有选项。换做别人，霍燃会把他弄得骨头渣都不剩。
“不然就手吧，毕竟这件事是由你的手引起。”我不肯选，霍燃只能帮我选。
他说着去捏我的手，继续开着玩笑，“可惜没了手，娇娇以后就不能敲键盘写东西了。”
我找不到借口了。
深知此人有多执着偏执，我有种深深地绝望无力。
闭了闭眼睛，我嘴唇发颤，“我怕疼。”
我涩声喊着霍燃的名字，“我很怕疼。”
霍燃皱眉，认真和我讨论，“我不太想给你打麻药，不疼你不会长记性。”
“可没了腿我会很难看。”
“确实不好看，不过我不介意。”霍燃不慕残，但他可以接受没有双腿的我，顺便将我的双腿做成标本，每当我不乖就带我看一看。
“准备好了吗？”霍燃舔了舔薄唇，兴奋抬起了斧子。
我心如死灰，直到危险近在咫尺，我才发现自己想要活下去的信念有多么坚定热烈。
我不能死，也绝不能失去双腿或是任何一个部位。
“霍燃！”我突然提高音量喊他。
我发狠的音调变得尖锐，“你不如直接杀了我，没有腿，我会更加恨你厌恶你，我先前所能做给你的都不会给你，终其一生，和你不死不休！”
砰——
巨斧落下，发出沉闷的响声。最完美的。
“以后有我在，我来当你的腿不好吗？”
在做了这么残忍的事后，霍燃面对我的崩溃丝毫不觉得愧疚，他太平静了，平静到让人觉得可怕。他甚至还能用最温柔耐心的语调，诉说着以后要如何照顾我，只要一想到我今后都离不了他，他就忍不住想笑。
霍燃低头亲了亲我的脸颊，“以后你就挂在我身上，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这样我也不担心你会逃跑了。
“我好喜欢你。”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我浑身颤栗加剧，控制住牙齿打颤，在霍燃贴近想要与我深吻时，极快地抬手掐住他的脖子。
“你去死！”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你，永远都不会和你在一起！”没了双腿，我也没了平衡点，在掐住霍燃脖子时，根本使不上多少力气。
10
我终于明白，霍燃根本就不是人。
他虽然拥有人类的外表和行为，但他本质还是纸片人、是我小说中冷冰冰的文字。他没有人类该有的情感，也无法与谁共情，自私自利以自我为中心，我用文字怎样创造的他，他就是怎样的东西。
除文字之外，皆为虚无。
真想，抹杀他啊。
我的泪砸到霍燃身上，哭声破碎绝望，可我做不到。
在我掐住霍燃的脖子时，我本能的瑟缩闭眸，将脸埋在霍燃身上。霍燃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带我几步走到纱帘前，单手扯开。
“你睁开眼睛看看。”
“很漂亮的。”
受霍燃的声音蛊惑，我眼睫颤颤掀开眼帘，我偏头，看向霍燃痴迷注视的方向。没有纱帘的阻挡，露出里面半人高透明的玻璃柜。
盒子里面装满清澈未知的水液，周围打着红色光灯，光线融入清澈浓稠的水液中，衬出里面漂浮的一双长腿，修长白皙，切面平滑齐整没有一丝残缺。
那是，我的腿。
“啊啊啊啊——”
我尖叫着醒来。
天光大亮，卧室中窗帘紧闭，透出些许光线。
我的发丝被汗水浸湿，心跳砰砰跳动剧烈，喘息不顺。
床边早已没了霍燃的身影，甚至没有任何痕迹。
我低头摸向自己的双腿，一切都健在。
难道这一切只是个梦？
我带着忐忑的心下床，这个房间根本没了他一点踪迹，我激动的来到书房打开电脑，寻找那篇稿子。
奇怪的是，我已经找不到了。
疑惑间，我听到厨房传来水果刀的声音，同时他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近，“娇娇，你又不乖了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