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心事,顾玄卿慢慢踱到含芳阁三楼。
楼上,没有灯火。
整一层有点暗,全靠窗外月色,和白雪反映出来的幽幽冷光。
顾玄卿迎面碰上俏立在地中间的樱宛,眸子猛地缩紧。
如水的月华下,女孩身上一袭薄得几乎透明的纱衣,上面的珠链闪着微光。
乍一看,还以为她被捆住。
就像、就像两人那荒谬无比的“新婚夜”……
男人眼底暗了暗,袖底手指紧握,好好一张东宫请柬,已经被捏得全是褶痕。
顾玄卿:“魏樱宛,你到底要干什么?”
声音嘶哑,可不掩狠戾。
樱宛身子下意识地一抖,黑色的、闪烁的珠链随着女孩动作,闪动着莫名诱人的光辉。
樱宛:“我……我只求厂公,能、能喝一口……”
一句话没说完,一张小脸已涨得通红。羞耻感冲刷着女孩心肺。可她……不能退!
顾玄卿脆弱的喉结颤抖着滚动,这该死的……小妖精!
他真想、真想现在就冲上去,一把撕碎这女人身上那恼人的珠串,把她按在妆台上、床榻上……甚至是地上,现在就告诉她,他不是个太监!
狠狠地惩罚她,把她弄哭,让她说下次再也不敢了……
可……
是谁,尚嫌稚嫩的声音,冲着花皇后大喊:“我不要!我宁死也不做那样的畜生!”
眼前浮现出刚才那个小婴儿,咿咿呀呀的可爱模样。
男人手指用力地按在胸前。止不住汹涌的热意,就再用力,更加用力。
直至胸口痛得快要裂开,额角也见了冷汗。
顾玄卿的声音沙哑得不行,“魏樱宛,我宁可死,也不会喝你的东西。”
“可、可是……”
男人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他转身,向楼下走去。
窗外的月光,把男人投在楼梯上的影子,拖得好长、好长。
樱宛静静地站着,听着男人的足音……
停在了二楼。
今天,她为了保持镇定,能顺利完成任务,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现在,一阵阵的不适感传来。
没有人在场,女孩再也忍耐不住。小腿一软,重重地坐在了地上,口中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叹。
顾玄卿,是还在二楼吗?
自己这样,男人听得见吗?
樱宛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发出一点声息。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自楼下传来。紧接着,是顾炼压低嗓音,却因跑得急,气息不稳,声音到底是大了些。
顾炼:“爷,白小姐来了。”
楼下的顾玄卿和楼上的樱宛同时一愣。
现在这个时间,早过了人定,甚至帝都已经开始了宵禁。
这个时间,白秋瞳来干什么?
樱宛无助地坐在地上,剧痛中,指尖在地板表面抓出一道道痕迹。
耳听着顾玄卿几乎是立刻答道:“更衣。”
这便是要去见她了。
听着男人远去的足音,樱宛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伏到在冰冷的地上。
男人不肯喝她的东西,她左右都要死……还忍着这样的剧痛,做什么?
男人即将踏出含芳阁的步子一停。
魏樱宛不会傻傻地,弄伤自己吧?
男人眉头皱起,转念。
应该不会,她已是生过孩子的女人,多少该有些分寸。
再说,白秋瞳……
想到灶神祭的那一幕,男人心中一阵郁怒,到底是他险些轻薄了白秋瞳,说好要用余生守护她,全当是还债……
顾玄卿加快了步伐,离开。
烟波院,花厅。
看见等着的白秋瞳,男人猛地一愣。
她竟摘了面纱。
一张小脸上满是泪痕,哭得梨花带雨。
顾玄卿皱眉,“秋瞳,你怎么了?”
白秋瞳楚楚可怜地抬头,“玄卿哥哥,你是不是、是不是收到了东宫的请柬?”
东宫请柬?
男人略一寻思,发现那张被自己揉皱了的请柬,被落在了含芳阁三楼。
“玄卿哥哥,你说啊。到底收到了没?”
白秋瞳急切地伸出一双小手,拉住顾玄卿袖子,看起来就像个索要糖果的小女孩,可怜得不行。
顾玄卿:“收到了。”
“那……那她呢?”
男人反应了一下,才察觉白秋瞳说的她,应该是樱宛。
“也收到了。”
“果然……”白秋瞳放开手,身子摇摇欲坠。
她又哭了起来,“连一个奶娘都请到了,为何、为何我却没有?只有我没有?”
顾玄卿一愣。
白秋瞳总改不了说樱宛是奶娘,男人有心纠正。
可看她哭得那样伤心,天塌了似……顾玄卿:“你没有?”
“嗯,”白秋瞳泪珠一串串落在胸前,“大哥和弟弟,闵小将军,甚至是高家姑娘、马家姑娘那样的……都收到了,只有我,只有我没有……玄卿哥哥,太子哥哥他,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顾玄卿拧眉,“不会。”他有些艰难地:“太子他,那样喜欢你。”
“是吗?你也觉得太子哥哥是喜欢我的?”白秋瞳委屈,“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得去见太子,才能解释清楚。”
顾玄卿:“好。”
白秋瞳:“玄卿哥哥,你让你那夫人,把请柬让给我吧。”
她双手又拉上顾玄卿衣袖,满怀希冀地看着男人。
顾玄卿一愣。
他知道,樱宛一定不想再去东宫。可……
顾玄卿:“我去同她商量一下。”
白秋瞳却像直接听到了肯定答复一样,眼睛闪亮亮的,“顾夫人一定会同意。玄卿哥哥,你现在就带我去拿请柬,好不好?”
现在就去拿?
顾玄卿眉头紧缩。
那请柬被他落在了含芳阁三楼,可樱宛现在那副样子……可怎么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