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自我封固的幻象,潆泓降临到了人间。
潆泓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程夫人。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个美人,一个怀着仁慈大爱与坚毅的女人。她的手刀喷着烈焰,此刻,也消弭于无形了。面对这样一位母亲,她又怎么忍心让她瞬间泯灭于世?
更何况,她是九江转世后的母亲。她能够抚育九江,她能够陪伴九江,而自己不能。虽然,自己强大如此,却对抗不过云首山,对抗不过重重九天的阻隔。
作为母亲,她已经输了。虽然,她对九江的爱比任何人都深,深过九天的浩渺,深过岁月绵长。然而,她却与九江隔着世。他是九江,因为他又是九江的魂魄所化。他又不是九江,这一世,他叫苏轼,生在眉山,秉承着大宋王朝的气韵。作为母亲,她,尴尬一样的存在。
她的心思电转,却又无人能够寻觅到丝毫的踪迹。
眼下,她要直面程夫人。远非一拳将她打死那么简单。
“你为什么要毒打孩子?”潆泓怒斥道。
程夫人打得有些过于投入,不知道什么时候房间里进来了一个人。
“你是谁?我教育我的儿子,与你何干?”
“我是他上一世的母亲,你说和我有没有关系?”
程夫人一愣,鬼神之事,她是知道的。但始终秉承着“子不语怪力乱神”古训。更为关键的是,鬼神之事,历来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你说什么?”
“我是他上一世的母亲,看不惯你如此虐待我儿,所以穿越重重阻隔,特来拿你是问!”
“你说什么?”这事情也太诡异了,程夫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位女子,还是不敢相信。
“九江犯了什么错?你这么打他?”
“九江?夫人,你是不是搞错了。他不是你的九江。”
“哼!愚蠢至极!这种事我还能搞错?”
“你凭什么说他是九江?”
“我来问你,他是不是生在景祐三年腊月十九?”
程夫人点了点头。
“他出生那日电闪雷鸣,雪盖眉山?”
程夫人不可思议地又点了点头。
“那日你难产,差点胎死腹中。你们有病乱投医,还请来了张果老……”
程夫人一个劲儿地点头,她被震撼到了,许久会不过神来。
“你说他和我有没有关系?”
在巨大的震惊之中苏醒过来,“饶是如此,又能怎么样?你有什么权利组织我教育儿子?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就急匆匆的跑来了?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潆泓心头一惊,这个女人不简单,胆子真大!竟敢对我大呼小叫!哼,在气势上怎么能让你这么个女人盖过!
“无论什么原因,都不是你毒打他的理由。”
“亏你还是个做过母亲的人,难道就不知道棍棒底下出孝子的道理?纵容他,就是在害他!在害他,你懂不懂?”
潆泓心头巨震!这些,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关心则乱,九天遥遥,她拼了命赶来,也不过是想拯救自己的儿子。倘若,倘若九江他原本就没有生命之忧呢?
“可是,你下手太重了!”说着,潆泓褪去了自己的衣衫,那是一个皮开肉绽的背!
“你知道,这是怎么弄的吗?”
程夫人遗憾的看着她。
“是你!”
“怎么可能?我们未曾谋面。”
潆泓也不辩驳,她轻轻地褪去苏轼的衣衫,伤痕累累的背呈现在眼前。
触目惊心,不忍直视。
“这就是你的杰作!你说,我凭什么管你?你难道没看出来吗?你打在孩子身上的每一下,也都打在了我的身上,而且那种伤害要比孩子更深一倍!”潆泓怒目而视。
程夫人大着胆子看着两个人的背,的确,每一道伤害,都是一个走向。程夫人惊恐万状。“怎么可能?”
“你这个蠢女人,你都要吧孩子打死了,你知道吗?什么错,有比生命还重要的吗?连生命都没有了,什么对和错,还有价值吗?蠢女人,生命最重要!”潆泓的话,振聋发聩。
“对不起!”程夫人低下了头。
“对不起就完了?无论是谁,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言罢,潆泓拿起苏家的家法,照着程夫人抽去。
那藤条如闪电一般,在程夫人的背上肆虐。顷刻之间,她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潆泓在她脸上轻轻一抹,程夫人醒来了。
她已经自己站起来了,但身上一丝伤痕都没有。
“感觉怎么样?”潆泓戏谑地看着程夫人。
程夫人说不出来一句话,只有眼睛间或一轮,还证明她是个活物。
“你放心,死不了!我就是让你尝一尝你这个当妈的,是怎样对待孩子的。他才几岁?怎么能承受得了?”言罢,几滴清泪滑落腮边。
程夫人也留下了悔恨的泪滴。
两位母亲正在暗自伤神。突然听到一声吞咽。二人同时看向苏轼。
苏轼吞下了一口气后,下一口气上不来了,脸色紫红。
程夫人挣扎着起来,却怎么也站里不起,她慢慢爬向苏轼。
潆泓一步跨到苏轼跟前,双掌连拍,化生符文细密如风,钻入苏轼的体内。一眨眼的功夫,苏轼的呼吸已经成形无阻,更为奇妙的是,他身上的伤痕正在以可见的速度恢复。
身旁的程夫人惊呆了。“不可思议,真的不可思议……”
在潆泓的调理下,苏轼,睡熟了。潆泓,站在苏轼的身边,她仔仔细细地看着苏轼,要把他的印记深深刻在心底。她的目光柔和似水,她用每一寸目光滋润着眼前这个孩童。虽然,他已经失却了九江原有的模样,但她知道,他的魂依旧是九江。他们母子,一定会重逢,一定会!
母子合和,这是一幅绝美的画面!
突然,碧蓝的天空上电闪雷鸣。潆泓心头一惊,“来得可真快啊!”
潆泓十指连弹,顷刻之间,程夫人身体恢复如初。
潆泓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程夫人,道,“我该走了。他,就交给你了。这一世,我已经无能为力,还请你护他周全。”
程夫人深深地点了一下头。
“我来过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讲。”
程夫人点了点头,“一切,你放心好了。”
潆泓深深地望一眼熟睡中的苏轼,她不想离开。
雷声越来越近了。她一狠心,走了。走到门口,她回首,又看了一眼苏轼,泪水又一次流了下来。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迎着闪电,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