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兵搭建云梯,顺着城墙向上爬。
城墙上,军民齐上阵,喊杀声震天,滚木礌石噼里啪啦砸了下来。许多西夏兵刚刚爬到一半儿,被击中,摔落下去。有的脑袋先着地,当场气绝身亡。有的腿先着地,推断胳膊折。
西夏士兵遭受重创,喊声、哭声、叫骂声、呻吟声不绝于耳,如坠十八层地狱。李元昊看着这悲惨情景,心急如焚。一直在城墙下逡巡,他骑在了老虎背上,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当真是受煎熬。
苏轼扒眼不怕注大的,偏偏这时候拿草棍儿戳老虎鼻子。
“西夏王,我看你这些个兵也真是些个酒囊饭袋啊。多大点儿城,就是拿人堆,这会子也已经攻进城了。没见着这会子还在那儿喊打喊杀的,却没有一个兵能上得了城墙的,这说明什么?”
李元昊正在心烦意乱的当口,也没心思与他玩笑,一脸的严肃,“苏轼,你想说什么?”
苏轼看着李元昊,饶有兴致地说道,“鸡肋。”
“鸡肋?什么意思?”李元昊追问道。
“鸡肋,还能有多少肉,还能有多大意思?弃之可惜,食之无味。大王你还看不明白吗?再这样下去,得死多少人啊?你还真想用尸体罗到城墙上啊?”
“你主张退兵?”李元昊问道。
苏轼矮矮的身材,倒像是一个三寸钉,“俗话说的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该把守时需罢手啊。”
“你终于肯参政了。”李元昊看着苏轼,终于露出了一片阳光。
“大王,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啊。”苏轼并没有正面回答他。
嘶,这话真像是翻过筋斗的人说出来的,无论如何也不像是一个顽童能说出来的。
“苏大才子,你这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竟然有这等见识!”
苏轼看着城墙上的一幕幕惨剧,悠然道,“在你身边,虽然不长,可是,我仿佛在梦中。梦中越千年,那份内心的洗练,是无法言说的。我倒是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有了几十年的人生阅历。”
“难得你小子这么夸我,看来,你还真是个识好歹的人,我没有白疼你。”李元昊望着苏轼,仿佛自己也在梦中一般。
“大王,眼前事要紧。依我看,你还是退兵吧。”
“可是……”李元昊犹疑不定,攻城到了这个份儿上,若真的退兵了,那这些战士的血就白流了,还给了宋兵喘息的机会,再想攻城,就会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正在这时,探马来报。
“启禀皇上,我大夏国的后桥堡已经被攻破。现在,十二盘口已经集结了大量的宋兵!”探子气喘吁吁地说道。
“什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李元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的大后方被宋人给抄了。现在,十二盘口又被堵上了。
“宋狗这是想要我的老命啊!传令下去,停止攻城,前路边后路,徐徐撤退!绝不能给城上的人以追赶的机会!”
“是!”传令兵得令后。一炷香的功夫,进攻大军停止了攻城,开始有计划地撤退。
城上的徐怀德看得真切,知道李元昊已经撤兵。
西夏军队撤退井然有序,徐怀德真的没敢追杀,任由他们从容退去。
李元昊挥师回救。秋风扫落叶一般,将宋兵赶杀至宋夏边境线上方罢兵。
站在延绵两千余里的山界上,李元昊思绪万千。身旁有苏轼陪伴。苏轼,俨然成了他的文学弄臣,无论走到哪里,都将他带着。只不过,他这个弄臣并不合格,每每都思虑逃出他的魔掌。怎奈他形容尚小,智慧不及,力有不逮,只好暂时留在李元昊的身边,以图将来。
李元昊一指脚下的横断山脉,道,“苏才子,你看这横断山脉有气势否?这可是我夏国的生命线!”
苏轼单薄的身体,在山风的吹拂下,还有些站立不稳。
“山势崔巍,确实不同凡响。不过,这应该是我大宋的疆土,与你夏国有何干系?”
“哈哈哈——小娃,真是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不过没关系,朕不与你一般见识。小才子,你看一看,这横断山脉构成的山界,峥嵘绮丽,有没有王者之气?”
苏轼遥望远方,并没有回答。他在想什么,没人知道。或许,他在思念他的父母吧。离别家乡岁月多,思念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从这里一直往南,就是肥美的中原。那里是上天为我们党项人准备的厚礼,如今,我们要把我们的东西拿回来。”李元昊负手而立,悠然地说道。
苏轼瞥了一眼李元昊,道,“西夏王,我见过不要脸的,但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般厚颜无耻的。我大宋物华天宝,很大很大,但没有一寸土地是多余的。中原,历来是我汉人的天下,与你这蛮王有何干系?”
李元昊面沉似水,怒道,“苏轼,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呢吗?”
“当然知道,就和你这位蛮不讲理,把没脸当荣耀的蛮王讲呢!只可惜我手中没有一把剑,若我手中有一把剑,就刺入你的胸膛!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我虽然年龄小,但为国为民的情怀笃定!”苏轼一脸的大义凛然。
“你……”李元昊刚想发作,但想到了什么,脸上便又铺满了笑容,“你这小娃,还真是有骨气!大宋有你,何其幸哉!唉,只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我生是大宋的人,死是大宋的鬼!和你们党项人,搭不着边儿。”
李元昊向着南方看去,仿佛,中原已经收入他的囊中,甚至川蜀也收入了他的囊中。
“小娃,记得你说你的家在眉山,对否?”
“眉山,纱縠行。”
“嗯,终有一天,那里也是我夏国的疆域。到那时,你也成了我治下的子民。你还说什么人呀鬼呀的,有什么用?你啊,终究会为我所用的。”
李元昊,一身帝王气,信心满满。他视宋朝皇帝为泥人土狗,视宋朝土地为囊中之物。
“就凭你?这辈子你是被指望了!一个土狗带上了王冠,就能成一代雄主?”
“苏轼,你找死!来人,把这条狗崽子给我拖出去,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