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
我坐在椅子上,看见病床的戴维斯微微发出嗡鸣,赶紧起身凑了过去:「戴维斯……」
「……嗯,你……你是?」
那张可爱的小脸见到了我,竟露出不解的神色。
「!!」
心头忽然有了种沉重的感觉,沉得我连发出声音都不行,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干笑了一声:「我……我是孤本……」
「孤,孤本?」
「嗯……你,你不记——」
「我不记得了哦……啊,不如说,我都没见过你……」他挠着后脑勺笑着,那直肠子的性格是以前所没有的:「真是抱……嗯?孤本……先生?」
我背过身去,扶着椅子想奋力转移注意力,却始终不敌胸口这股沉重。
病房之中,气氛瞬间掉到了零度以下,只剩仪器的吱鸣声。
※
「千舞。」
「……?」敞开着房门正在收拾东西的她扭过头来:「哦,孤本……咋了?」
她换上了平常的衣服,身上之前看起来很严重的地方似乎都已无大碍,尽管仍有缠着绷带的痕迹,但脸上早就恢复了血色……大概没事了吧,这家伙。
见她说话,我才朝房内走去:「圣枪……能不借我一下?」
圣枪的保管是放在千舞这的,经验老道的她知道如何回收圣枪,所以我们几人都没有异议。
「哈,圣枪?」千舞皱紧了眉,伸手一拂赤发:「……你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吗?」
「……知道的。『顶尖的十大遗物之一』……只要碰到就会被控制身心……」
她没容我说完就低下了头:「那就可以了,这么危险的东西要是仅仅因为你的好奇而酿成大祸该咋办……」
好奇……不是啊,这不是好奇,我只是……只是要验证一下——「拜托了!!」
我的身子猛地呈90度弯下。
余光中,她停下了手头的事,朝我看来:「……拿你没办法。」
待她将放置圣枪的箱子拿出来那已经是十分钟后,对圣枪尤为重视的她做的准备工序很多,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出了差错。
「……记住了,千万不要碰。」
千舞在拔开最后一个锁时对我如是说道。
我顿了顿,用鼻子「嗯」了一声表示回应。
她多看了我一眼才迟迟将箱子打开——箱子内,变成箱子长度大小的圣枪正静静躺在海绵垫上,枪尖依旧是那么锋利,闪着令人寒心的锋芒……但在我看来,那只是虚张声势。
「怎样,看到什么奇怪的地方了吗?」
「欸!」
我回过神来,看着她:「没,没有吧……」
「有吧。」
千舞将箱子推向我这边,伸手指着枪柄。
……啊,枪柄上的铭文是吧……没错,之前能够散发白光的铭文,现在已经全部消失,现在的圣枪不仔细看就像根棍子一样。
「……是啊,好像确实是很奇怪啊……怎么回事呢,呵呵……」
见到我的苦笑,她瘪了瘪嘴,一副「你也不知道啊」的样子。
实在不是我想要骗人,是我真的不知道。
不过圣枪……
我移回抱歉的目光,投注在圣枪上。
……现在看起来真的好奇怪……
「好了好了,收起来了……」似乎是因为我没帮上什么忙的原因,千舞有些闹脾气地一把拉过箱子,伸手就要锁上。
见状,我急忙伸手拉住箱子,在与她的眼神互汇中说道:「再!再等等……」
下一秒,我的瞳孔忽然睁大——
指尖……碰到了,一个冰凉的物体!
「!!」
千舞脸色大变,一把拍开我的手:「别动!!」
——『噼里!』
装着圣枪的箱子从千舞膝上掉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好看的地毯也被锋利的枪尖划破……
胸口不断起伏的她扭过头来,心生余悸地看着我:「……孤本……」
「没事……」
我看着自己的手指,心中却没有逃过大难的喜悦:「……我没事。」
……没事的意思,就是说——
手指握拳,我用另一只手包住了拳头,抵在……胸膛。
不断颤抖的胸膛……
「……孤本?!」
脸上开始划过几颗晶莹的水珠直至颔部,有的甚至流进了我的嘴角……那种感觉,咸咸的。
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哭……甚至我也不大清楚。
圣枪枪尖的锋芒微微闪烁,最终逐渐淡去。
但就是……想好好哭一场啊。
事后,我逃也似地想要尽快离开千舞这里,生怕她那不给面子的嘲笑。
不想,一向很喜欢打击别人的千舞竟然目送着我到了门口:「等下有庆功宴……好好为冷月那家伙出院庆祝一下吧。」
那时的我,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句就赶紧走开,究竟应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现在脸一定很红。
走在路上都有点轻飘飘……啊,在个女生面前哭完事后真是让人不舒服。
——「孤本?」
……看来以后想要挺直腰杆在千舞面前走都很难啊。
「孤本!」
「!!」
我猛地回过神来,朝路过的楼梯口看去:「……夏乌特?」
她站在楼梯上,抓着衣襟,眼睛通红。
说起来,夏乌特好像刚刚把科威特亲手送给法国当地警局了……与纳粹来往这件事将会让麦氏黑帮面临毁灭,她在亲情与任务之中选择了任务,在我们面前做出了身为队长的表率。
虽然我们确实很敬佩,但不管怎么说……亲手送自己的父亲进监狱的感觉——
「那……那个,等一下有庆功宴你来吗?」
「……庆功宴?」
她愕了愕,猛地点头:「好的……我等等就去。」
「……我,我就先下去了。」
可能还是在想着刚才被千舞看到我哭的事,所以我根本没有什么勇气在面对一下女性。
「嗯。」
我与她擦肩而过,她上楼,我下楼,各自心中都抱着各自的心事似地,连贫嘴的兴趣都没有。
待我走到楼下,我忽然想起库阿里说过的「冰岛」。
……这应该告诉夏乌特才对吧……
想到这,我只好重新迈步上楼,还以为得去找一下夏乌特,不想,她就在刚才的楼梯口那站着。
正好,赶紧说完就走吧。
「!!」
我的脚步忽然顿住。视线之中,夏乌特的肩膀一直在耸动,仔细听,还能听到她那忍住不发出的呜鸣。
……果然那双红眼并不是无由来的。
「……那个……」
「……姐姐。」
听到楼上传来和我同一时间说出的话,我赶紧躲下了一点。
夏乌特的肩膀停下了耸动,只见她抬高了头,往楼梯上看去。
那是——
蒂雅走到了楼梯边,一脸的茫然:「姐姐……你哭了……」
「……想笑就笑吧。」
夏乌特见到是她,理所应当的笑了一声,伸手抹去泪水:「……你也忍了我很久吧?笑吧……可以的……」
……这两人的关系,没了科威特竟然还这么僵硬吗?
蒂雅站在原地,沉沉无语。
不过如果蒂雅真的对夏乌特生气,我也可以理解……毕竟,没有人可以忍受那样长达数十年的非人生活。
现在,就看蒂雅……
「为什么要笑呢?」
「哎……」
「蒂雅和姐姐一样……」她伸手搂住了夏乌特,夏乌特脸上顿时写满了受宠若惊:「蒂雅也很想哭……爸爸出事了我也想哭的呜……」
夏乌特身子一颤,闭紧了眼:「……装什么啊……想笑,笑……是可以的啊……」
两人抱成一团哭成一片,撕心裂肺的哭声让人不忍细听……虽然我确实也因为哭声的尖锐在往回走,但心情并不差。
……两人的关系如果能这样变好那其实也挺不错的。
「庆功宴……会是咋样的呢?」
我咧开了嘴笑了一声,往楼下跑去:「……真期待啊。」
——不管这个世界还要怎么折磨我们,只要咬紧牙关,就都能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