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长长的宫墙,绕过一个又一个的门,遇见一个又一个跪在地上请安的奴才,终于看到一个极其深红、宽阔的宫门,金光闪闪的地面,两边盘旋着的腾龙。
这就是当今薛国皇上冥赢居住的福隆宫殿,冥願从上诚殿离开的第二天,皇上就搬回了福隆宫,他,想最后的时光安静些,呆在这个陪着他一辈子的宫殿内。
冥願跨过宫门走向大殿的时候,房弦刚刚从殿内出来。
“老奴给三皇子请安,三皇子殿下吉祥。”房弦下跪给冥願请安。
“房公公,免礼,你赶紧起。诀,扶房公公起来。”冥願看着跪在地上的灰衣中年男子,声音不禁轻柔几分。
“咳。。房公公,我父皇的身体,可好些,药吃过了么?”
急促的询问着,仍不时的夹杂着咳嗽,掩盖了自己的焦急。
玄宝站在旁边,看着冥願,内心开始起疑,这个三皇子的身体,并没有任何的症状,他,为何要时时咳上几声。
“殿下,莫急,你慢些问,老奴一一回答。”房弦看着眼前面色苍白,不停咳嗽的男子,内心,无尽的悲伤,眉眼闪烁着泪光,多好的三皇子啊,可是,哎。
欲说还休,欲说还休,道不尽的苦,诉不尽的疼。
“罢了,房公公,你先退下,也让里面的所有侍从下去吧,我进去看看父皇。”
“诺,殿下,老奴这就照办。”房弦转身走回大殿,让那些侍奉在殿内的丫鬟、太监一律退下,自己也准备告退。
“房公公,以后,很多事还要房公公指点一二,一会,要是有人前来觐见父皇,你就说父皇喝药已经睡下,不管是谁,不许踏进福隆宫门半步。”冥願面色凝重的看向房弦。
噗通一声,房弦跪在金灿灿的地面上,“殿下,你这是折煞老奴,老奴怎能指点殿下做事,你有什么吩咐,老奴一定照办。”
“咳。。咳。。诀,扶房公公起来,玄公子,我们进去吧!”冥願叫上哪个站在一旁,神色淡然的白衣男子。
房弦站起来,低头走出去,听到三皇子叫着另外一个人,不由得抬头望向那个白衣男子。
啊!怎么又如此相似的人,怎么能有如此相似的人,房弦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白衣男子。
那眉眼,那神态,就连身上的气质都一样,只是眼前的这个是男子,要是是个女子的话,真是一模一样的人儿啊!
哎,天下怎么能有如此相似的人儿那,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皇上,这是不是英皇后在天上看到显灵了,满足你最后的心愿啊!皇上,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玄宝随冥願走向殿内,她感觉有一道目光追随着自己,她抬头望去,看到那个中年男子眼中的惊讶、慌乱、激动,他,直直的看着自己的脸。
难道是沐浴完收拾太匆忙,自己脸上没收拾干净,有脏污,玄宝不自觉的想伸手抚摸脸,不可,万万不可,自己现在是男子身份,大白天的,一个男子抚摸自己的脸颊,要是被别人看到,岂不是大大的笑话。
更何况,眼前还有一个心狠手辣、善于伪装、狐假虎威的虚伪殿下,想想心里就翻江倒海似的,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
殿内,迎面扑来一阵阵香气,这香气,香的让人沉醉,香的让人流连忘返,玄宝顿时觉得胸闷气短,呼吸有些急促,她比寻常人对味道更敏觉,这香气,身体健康的人闻了倒是无异样,如果病入膏肓的人经常闻,再加上。。
她看着前面的那个男子,从进入殿内的时候就轻掩鼻子,果真是这个香气,失魂香,早已失传多年的香料,没想到能在当今薛国皇帝的寝宫。
玄宝跟随着前面的男子移动,映入眼帘的便是两个精致的陶瓷描金云瓶,上面绘着精致的龙纹图案,栩栩如生。
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铺金砖,内嵌白色珍珠,光彩溢目,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直如步步生玉莲一般,堪比当年潘玉儿步步金莲之奢靡。如此穷工极丽,玄宝还是第一次见。
几根白玉似的柱子,低垂的琉璃珠子,串成一面青色屏障。再往后深走几步,映入眼帘的便是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床边上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榻上设着明黄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
床上平躺着的人,若不细看,仿佛就是那么平整,
“咳。。咳。。”前面的男子发出剧烈的咳嗽。
又在假装,为何要假装,虚伪的男子,玄宝不禁想翻白眼。
“是願儿来了么?”虚弱、无力的声音轻飘飘的传到玄宝耳中,她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听声音,气血不足,筋脉错乱,阳气尽失三分之一,不像是生病。
再加上这殿内点燃的香,促使着他神智昏迷,神经中枢开始麻木,这分明就是故意有人布置的,这样下去,他,岂不是长期昏迷不醒,更甚至会失去知觉。
“嗯,是孩儿来给父皇请安来了。”
他听到身后停下的脚步声,回头凝望着玄宝,眼神带着凌厉、警告。
抬腿,迈步,眉眼舒展。
“願儿,来,过来,扶父皇起来,父皇想和你说说话。”苍老的声音,透漏着温暖。
眼前的男子,眉眼,瞬间没有了往日的狠厉之气,他大步走到床前,弯腰扶起病床上瘦弱的男人。
“父皇,儿子带来了一个朋友,他略懂医术,想为你瞧瞧病,儿子自作主张了。”
“願儿,父皇的身体,父皇自己清楚,倒是你,你要顾及好自己的身体。”瘦弱的男子看着眼前的儿子,眼神不由得黯淡几丝。
“父皇切勿担心,孩儿的身体最近好很多了,姬簌姨娘每天都在为孩儿熬制汤药。”冥願看着眼前的男人,内心翻滚。
“願儿,姬簌是你的亲姨娘,对你像是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般,这些年,为了抚养你,她也没想着再要孩子,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的孝顺她。”冥赢嘱托自己的儿子。
“嗯,孩儿知道,姬簌姨娘对儿子的好,儿子以后一定会好好侍奉她的。父皇,你放心。”
“願儿,父皇知道你恨父皇,这些年,父皇违背了你母后的遗愿,没有把太子的位置传给你,咳。。咳。。”床上的人,声音也越来越虚弱。
“願儿,父皇这辈子,最对不起的是你姬簌姨娘,父皇欠她的太多太多。”浓浓的悲伤,蔓延开。
“父皇,我不恨你,真的不恨你,父皇,姨娘也不会恨你的,你歇会,我让玄公子给你瞧瞧病。”冥願坐在床边上,安慰着自己的父亲。
这一刻,他突然有种无力感,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人,那一瞬间,再多的恨,忽然消失殆尽,仅剩一种苍白的无力。
“玄兄,麻烦你为我父皇把下脉吧!”冥願安置好床上的父皇,回头看着玄宝开口。
医者,仁心,方能为医者。
医者,不计较得失,不计较善恶,才能为医者。
玄宝亲撩起自己的长衫,走向床前,单退跪在地上。“草民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低头,俯身说着恭敬的请安。
“玄公子,起来,起来吧!你是願儿的朋友,就无须多礼了,这里没有外人,无须在计较。”穿上的男子伸出枯瘦的五指轻摆了一下,随即垂下。
玄宝缓慢起身,抬头,望向床上半躺着的男子,瘦、黄、弱,双眼无光,嘴唇青紫,果然是身中剧毒。
床上的冥赢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手指,忽然剧烈的颤动,眼睛里散发着奇异的光,他,忽地坐直了身体,指向玄宝,激动不已的问道。
“你,你,你叫什么名字。”
“你,你。。”噗,血,一点一滴的落下,玄宝赶忙走上前,伸手轻拍着冥赢的背,然后一只手摁着他的合谷穴,减少疼痛。
站立在床边的冥願大步走到床前,接替玄宝的手扶起自己的父皇,悲伤、痛苦蔓延在眉眼。
“父皇,慢些,慢些,你先喝口热茶润润。”他半坐在床上,为自己的父皇擦拭着嘴角的血渍。
玄宝看到案头的琉璃桌子上放着的暖炉,走过去把上面热气腾腾的茶水倒在杯子里,端给冥願,冥願漆黑忧伤的眸子里,看向玄宝,有一瞬即逝的深意,探究、猜疑、温柔。
“父皇,你先躺下,好好休息会。”冥願喂父皇喝了些温暖的茶水,让父皇的情绪慢慢冷静下来,扶着父皇躺下。
床上的人,眼睛依旧是一动不动的看着那抹白衣清秀人儿,他不敢眨眼,他害怕,他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