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阁老你心系万民,做的没错,今日也多亏了阁老在此。”温玉娇讪讪然附和,又看了一眼门口说道,“阁老要去天宝寺,不如……我送你去吧?”
“不必,老朽年轻时来过天宝寺瞻仰那宝塔,与两位禅师也相识,还记得路。”端木信摆摆手拒绝。
“原来如此。”温玉娇曾经听宜扬城守夫人容氏说过,端木阁老年轻的时候游历四方,追着天上的星辰跑,他应该就是在那时候来过北戎的天宝寺。
端木信朝傅齐之略略施礼告辞,就一撩袍迈步出了门。
殿中又只剩下温玉娇和傅齐之,两人在窗前的小桌案两边面对面坐着,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明媚的阳光照在窗棂上,温玉娇伸手推开了窗,看见初夏郁郁葱葱的枝叶。
傅齐之递了一杯茶给她:“表妹请用茶。”
“表哥在长平郡中一切可好?”她轻轻掂着茶盖问道。
“好,”傅齐之勉强笑了笑,“梁国如今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一切都好。前几日父亲给我来信,说他的身体不是很好,常常背痛,父亲母亲也上了年纪,我想着过段时间……把父亲母亲和姑母都一同接到长平郡来侍奉。”
“舅父若是走了,那鹭丘傅家怎么办?”温玉娇问道。
傅齐之的舅父傅希正是鹭丘傅家家主,管着一大家子人的生计。
“父亲年迈,我让他把家主的位子传给二叔家的齐文堂弟了,”傅齐之笑着向她解释道,“齐文堂弟虽然还未娶妻,可他得鹭丘县令赏识,现在当了个县丞,也能独当一面了。”
“我本来想等一切安定下来,就把母亲接到北戎来,却没想到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如今陛下又是这样,上京城危殆,我自身难保……”
温玉娇话还未说完,傅齐之就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表妹安心就是,姑母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我既然在姑丈和温相灵前发过誓言,就一定会替你照顾姑母她。”
“多谢表哥,”温玉娇端起茶喝了一口,又问道:“上回听你说表嫂的身体不是很好,如今可好些了?”
“好,两个月前她姐姐刘和和还给她送了封信来,邀请她去蜀中玩,夫人她高高兴兴收拾了包袱就领着几个下人去了蜀中,到现在也没回来。”傅齐之自嘲地摇头苦笑。
“蜀中……”温玉娇这才想起来,上回胡全和刘和和两人南下去了蜀中,后来那个胡司正辞官之后,夫妇俩也去了蜀中,胡家人早就在蜀中置办了田地和宅院,如今应该是不愁吃穿的。
“这两个月她就只给我送来了一封信,说她蜀中吃好喝好,她姐姐姐夫对她又好,还要再住些时日……”傅齐之摇头叹了口气,“若不是岳父还在长平,我真怀疑夫人她还会不会回来。”
“肯定会的,”温玉娇宽慰他,又说道,“莲儿的事……舅父舅母都跟你说了吧?”
“说了,”傅齐之点头,“是我对不起她,她如今过得不错,我也安心些。对了,我外甥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方才我看见你把我外甥托付给天宝寺那两个老和尚,孩子还那么小,你怎么舍得?”
“此事……说来话长,”温玉娇望着窗外的枝叶叹息道,“平儿这孩子从小就天赋异禀,尤其是一双眼睛总是能看见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前段时日,净济追杀我们,平儿带我们走出困境又追着净济不放,那妖僧恼羞成怒,竟然一箭射伤了他。”
“哦?”傅齐之转了转眼眸,心中思量道,若真是如此,陆平只怕是一出生就开了天眼了,“我方才看那孩子,只觉得比起同龄人要瘦小些,看着让人心疼。”
“可不是,平儿一出生就比他姐姐瘦小,后来养在威州,他姐姐吃的白白胖胖,他却是没怎么长肉,”一说起陆平曲折的命运,温玉娇就难过起来,“后来又遇上净济,也怪我没有护好他,那一箭伤了他不少元气,到现在还没养回来。幸好是另一只眼睛还能看见,不然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表妹也无需太忧心,天宝寺的宝塔有古代圣贤灵气护佑,可保邪气不侵,让他去那里沾沾灵气也是好事。”傅齐之道。
“表哥难道不知天宝寺的宝塔就快要塌了吗?方才两位禅师来寻我,就是为了此事。”温玉娇说道,“听闻昨夜天宝寺的宝塔晃动,两位禅师还说,那宝塔下面镇压着一条叫九煞的黑蛇,若是那妖邪破塔而出,整个上京城都会遭殃。”
“九煞?”傅齐之微微眯起眼眸,思忖着说道,“昨夜我观天象时,的确是看见天宝寺方向有些奇怪的红光,还以为是凤灵躲藏在北戎皇宫的缘故。所以方才……你是为了镇压九煞才决定以身祭塔?”
“两位禅师说,要想加固宝塔,必须得靠凤灵的灵力,可他们又无法解开凤灵封印,便只有出此下策,我也没有别的办法,”温玉娇露出一个清淡的笑,“若是用我一人,能换整个上京城平安,能换陛下醒来,那又什么不可?”
“我说不可!”傅齐之瞬间皱了眉,责怪道,“天下的事桩桩件件都是一码归一码,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哪有用一个人去换其他人的道理?就算是换来了,又岂能心安?何况在我心里,就是整个上京城也比不上你一人呢,以后切不可做这种傻事了!”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的话,温玉娇低下头,嘟囔道:“我也是走投无路了,若是还有其他的办法,我自然不会寻死。”
“你可知道陛下他前几日将你们母子托付给我,让我护你们平安直到陆连理长大,若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他交代?”傅齐之垂眸看着茶水上漂浮的碧绿茶叶,伤心苦笑道,“你不为自己,不为我考虑,也该想想陛下的心愿。”
见他这样伤神,温玉娇连忙劝道:“是我做错了,表哥别再为我的事生气,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