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晏颓然坐到元青帝身边，扶着老皇帝的手道：“父皇，儿臣临死前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问。”老皇帝握住他的手。
“若儿臣真是肃娴皇后所生，您可会怪罪儿臣？”陆晏问。
“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元青帝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不管你是荣妃还是皇后所生，都是朕的好儿子，朕看着你长大，也最了解你的孝心……”
“父皇的意思是……不怪儿臣？”陆晏漆黑的眸中闪过一缕光。
“朕老了，这江山还能坐几年？朕已经决定把北戎的江山托付给你，还有陆连理……”一想起孙儿，元青帝脸上现出一个慈爱的笑容，“晏儿，朕死在这阵中不要紧，可你还年轻，你的儿女还指望你养育他们长大，还有太子妃，你与她之间的误会还没有解释清楚……”
陆晏拼命点头，父子二人似乎从未像现在这般相互倚靠，相互信任。
元青帝从不相信任何人，陆晏也一直防着他的父皇，甚至为了稳妥起见，今夜之后他还打算逼元青帝退位，若是父皇肯自己放下，自然是最好了。
“儿臣记得，方才杨曼娘发动这阵法时，曾经将手腕上的佛珠手串扯断，”陆晏躬下身，伸出手在漆黑的水中寻找什么，“儿臣猜测，这阵法与那佛珠有关，或许……机关就在佛珠上。”
方才佛珠散落之后，杨曼娘的身影瞬间消失，他们还没来得及关注那些滚落的佛珠去了哪里，只记得有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
若那些佛珠还在亭子里，只要寻到了，或许就有办法破阵。
“佛珠……阵法……”元青帝眉心一皱，兀自沉吟起来。
脑海里有什么似曾相识的东西呼之欲出，可不知是否因为方才饮了酒的缘故，他脑海里思绪虽多，却一个也抓不住。
“找到了！”陆晏站起身，手里握着一颗佛珠。
那珠子已经没有了方才夺目的光芒，而是黑漆漆的，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是颗宝珠，就像是个黑色的石头。
“这珠子有何用？”长乐好奇地凑过头去，盯着他手里的珠子看。
“我也不清楚，只是直觉有用，”陆晏一手把玩着那颗佛珠，朝长乐道，“长乐，你继续去水中把其余的佛珠都找出来。”
“啊？”小黄门有些不乐意，可见太子沉着脸，赶紧点头应道，“是、是，小的这就去寻。”
要找这佛珠可不是件简单的活儿，亭中水位不断上升，整个亭子还在“轰隆隆”振动，战斗站不稳别说寻佛珠了。
可太子殿下自己都屈尊捞了一颗佛珠出来，长乐也不敢抱怨，只好躬身去水里捞佛珠了。
“父皇，您看看这佛珠。”陆晏将那颗黑色的珠子用衣袍擦干，递到元青帝跟前。
元青帝伸手抚摸了一下黑色的珠子，忽然眼睛一亮：“这莫非……”
“父皇可是想起了什么？”陆晏赶紧问道，“可是曾经见过这佛珠？”
洪水已经淹没到了两人的膝盖处，亭子如同即将沉没的小船，风雨飘摇。
长乐撅着屁股，费力地在地上搜寻散落的佛珠，废了半天力气，终于又找到了几颗佛珠，回身递给陆晏。
这些珠子每颗都有龙眼大小，表面并不光滑，而是十分粗糙，似乎有些纹路。
珠子方才在杨曼娘手中时还是白色，可眼下却黑的像木炭，一点光也不透。
“朕没有见过这珠子，”元青帝眯眸盯着黑色的佛珠，叹息道，“不过小的时候，朕曾经听父皇说过五行术法。”
“五行术法？”陆晏惊讶地重复了一句。
“传说天理皇帝精通五行术法，五百年前，我北戎强敌环视，且敌国中也有不少通晓巫术的将领，有一回天理皇帝在西域沙漠陷入了敌阵之中，敌军中有人意图用火烧死我北戎的兵马，天理皇帝则是引来天上的水，破了敌军的火攻。”
“天上的水？”陆晏若有所思地打量起了花园中的洪水。
四周漆黑一片，看不见清池宫的宫室，也看不见本应在游廊上挂着的灯笼，就好像他们已不在皇宫中似的。
“朕问父皇什么是天上的水，可父皇却只是哈哈一笑，并没有解释，”元青帝捏起一颗佛珠，继续说道，“朕当时年幼，因为好奇自己去查了些古籍。结果在书中找到了关于当年事的只言片语，原来当年天理皇帝借用的是东海海水。”
“东海和西域远隔万里，天理皇帝怎么能引来东海海水？”陆晏惊奇道。
“只因他手里有种黑蚌珠，这些黑蚌珠看似只有龙眼大小，每颗却能吸收无尽海水，”元青帝对着亭子上方的灯笼火光，端详那颗佛珠，“黑蚌珠本来颜色乌黑，吸满海水后就变成白色，形似珍珠，在适宜的时候用术法催动，就能将让黑蚌珠将海水释放出来。”
“这就是黑蚌珠？”陆晏恍然大悟，如同看到了希望般，“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这黑蚌珠再将海水吸回去？”
元青帝思忖了片刻道：“朕也不清楚，不过听说……这蚌珠上有机关，要用锋利的兵器劈砍才行。”
“可惜今天来时，儿臣将玉箫剑丢在宫门外了，”陆晏后悔道，“如今要寻个刀剑都不容易。”
方才花园的侍卫倒是带着刀剑，可如今那些兵器也都沉在水中，难以寻找。
“砰！砰！”长乐拿起一颗黑蚌珠在石桌上敲打了几下，却始终毫无动静。
几人正一筹莫展之际，忽听见亭子上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何人在上面？”陆晏激动地大声问道。
他们被困在杨曼娘的阵法中，按理说外边的人是发现不了的，阵法内外隔绝，如同两个世界，可现在他们却听见了外边的声音，这可是个好兆头！
“太子殿下！”是风牧尘的声音，声音听着有些小，像是隔着很远。
“圣上，您在里面吗？”另一个苍老些的声音传来。
“是崔道然！”元青帝激动地握住了陆晏的手，又仰头大声喊道，“崔监正，朕在里面，你速救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