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咱们去审杨曼娘，”陆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一撩袍下了台阶，走出亭子，待崔道然和风牧尘跟上来才问道，“崔监正方才所说何事？本王不明白。”
“殿下对微臣还要有所隐瞒？”崔道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陆晏一脸天真地挑眉，似乎真是完全不明白。
崔道然无奈，凑近了陆晏耳边低声说道：“殿下不是打算提前……即位？可臣方才看圣上的样子，他好像还不想退呐。”
“洪水来时，父皇已说了会将一切都托付给本王。”陆晏边走边说道。
“诶，这大难临头时说的话怎么能信？如今危机解除……可就当不得真了，”崔道然歪着脑袋，捋着胡须道，“殿下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险些赔上太子妃和小王爷的性命，总不会……说说就算了？”
他一改平日玩世不恭大大咧咧的样子，目光里带着谨慎和怀疑，似是在审视和分析陆晏。
“想套本王的话？”黑衣男子眉心一蹙。
“殿下可否透露一二？”崔道然笑道。
“崔道然，”陆晏慢下脚步，侧首肃然盯着他道，“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崔道然这回迎上他的目光，大义凛然地朝北边天空拱手道：“站在我北戎百姓一边。”
“呵，迂腐！”陆晏一甩衣袖，便继续向前走去。
几人在一名军士的带领下来到了清池宫西院一间僻静的厢房中。
这间屋子从前像是内侍居住的屋子，空旷没什么陈设用物，只在屋子正中的灯笼下方摆了一张桌子、两张椅子，桌案上点着一盏油灯，屋内灯火如豆。
一个女人正蜷缩在角落的黑暗中，披头散发，灰色的僧袍上血迹斑斑，一看就是方才用了刑。
杨曼娘静静地靠在墙角，即便是屋里有人进来也没有反应，似是睡着了。
“风牧尘！谁让你们用大刑的？”陆晏不悦地看了一眼黑衣将领，“万一她受不住死了，本王拿你是问！”
“殿下息怒！您可别被这女人给骗了，”风牧尘急忙走上前，朝陆晏抱拳道，“属下不过是夹了她的十指而已，她身上的伤不是因为用刑，而是……她从蔷薇花园中逃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血迹斑斑了！她也没有睡着，都是装的！”
陆晏点点头，眯眸打量起了杨曼娘。
她这一身血迹是怎么回事？就算蔷薇花枝上有刺，被划破一道两道伤口还说得过去，可这满身都是划痕，看起来像是鞭痕一样，绝不是被花枝划破的。
“太子殿下，您有什么话就快问，”崔道然看见眼前情景，叹了口气道，“看来为了催动方才的阵法，杨淑妃是赌上自己的命了，依微臣看，她最多……活到天明时分。”
风牧尘拉开一张木椅子，陆晏便一撩袍坐下了：“杨曼娘，你为了杀我搭上自己的命，值吗？”
那阵法图上虽然记载了如何发动古阵法，可发动阵法的人若是修为不足，也不能轻易列阵，若要强行列阵，就只能用自己的血肉当做祭品。
上回在红莲业火阵中，杨曼娘已经用鲜血喂养妖兽，今天她为了困住陆晏和元青帝，恐怕用尽了自己的阳寿。
“怎么不值？只要能为我的十四报仇……做什么都值得。不过，你还真是命大，”杨曼娘缓缓抬起头来，半张脸上还遮盖着长发，“那黑蚌珠是我从东海国商人手中买下的，这水攻阵法我也研究了许久，只可惜这个崔道然……竟然坏了我的好事！”
“淑妃娘娘，你死期将至，还是快说如何能放出太子妃，”崔道然背手在屋里踱了两步，“省得罪孽深重，将来入轮回时……和罪人一起受火焰之苦。”
“你们想救她？哈哈……咳咳！”杨曼娘脸上现出一缕阴森的笑，忽捂着心口又咳又笑道，“可惜呀，月池宫那里只是个入口，只能送人进去，里面的人却无法出来，我也没有办法呢，哈哈……”
“那密道的出口在哪里？”陆晏焦急问道。
“那就要问你的父皇了，当年为了困死肃娴皇后……也就是你的生母，他派人用巨石和封印将宫里所有可能的出口都给堵上了，”杨曼娘歪着头，幸灾乐祸地看着他道，“黄泉路上有你的太子妃作伴，我倒是也不寂寞，这一次逼宫虽然败了，却有人陪葬，你说值不值呢？”
“那阵法图上可有记载密道的出口？”崔道然停下脚步，盯着杨曼娘问道。
“快将阵法图交出来！”风牧尘大声斥道。
“没有，”杨曼娘摇头，“东阳王的阵法图……并没有提及密道出口的事。”
“那你是如何得知密道入口的事？可不要说你不知道，当年你用这密道谋害肃娴皇后，如今又想谋害太子妃！”陆晏捏紧了手上的玉扳指。
“当年这些密道的出入口在皇宫地图上都有记载，并非什么秘密，二十多年前，宫里还曾经有过一次大修，工部的人将密道口的位置都标注在了地图上，只不过那密道中空无一物，几百年都无人进入，因此没什么人在意。”杨曼娘慢悠悠地回答道，“后来你父皇特意命人将皇宫中的出口堵上之后，这密道就更是被人给遗忘了，可不能怪我。如今那些出口，若是强行撬开，怎么也得花费三五天的时间。啧啧，不知你的太子妃能不能等呢？”
“风牧尘！速速让人去月池宫，将那密道入口打开，将绳索抛下去救人！”陆晏朝身旁的黑衣将领吩咐道。
“没用的，”杨曼娘摇摇头道，“说了是入口，那密道中机关众多，你若是用绳索强行将人拉出来，只会触动机关拉上来一个死人而已。”
“住口！”陆晏气愤地在桌案上一拍，“她若有事，我要你的孙女陪葬！”
仇恨冲昏了他的头脑，现在也顾不上什么仁义不仁义。
他本想放那孩子一条生路，可杨曼娘百般激怒他，是可忍孰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