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嬷嬷提醒。”温玉娇低头，在灯下将针线打了一个结，“从小在相府，母亲就说我性子倔，若非如此，也不会在东宫三年，连太子的衣角都没摸过。”
或许是祖父和父亲太宠的缘故，温玉娇看似柔弱的外表下，其实有几分刺儿头。说的好听是刚正，说的不好听是不懂变通。
刚过易折，这些年温玉娇便修炼出一套心法来，只要有什么人或事伤了她的心，她便会像刺猬似的迅速卷起，远离那些伤害她的东西。
比如从前在东宫，别说邀宠了，她简直恨不能把寝宫的门窗都封起来，再听不到外面的糟心事。
“既然知道，那就要改改啊!”老太太和蔼地拍拍她的手背，“像方才这样，故意将王爷撵出去的事儿，今后可不能再做了。稍后您去书房，向王爷道个歉、服个软，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温玉娇抬起头，望着窗外游廊上明明暗暗的灯火：“我想想吧。”
邱嬷嬷以为她想明白了，就带着翠儿向书房去了。
昭王的书房就在主院中，离正屋不远，这里本是寝房改造的，因此里间配有净室和一张不大不小的睡榻。
陆晏从前在威州时，就有在书房看书，看的累了自然入睡的习惯，今夜他觉得心烦睡不着，便打算也在书房里看一会儿书。
邱嬷嬷和翠儿备好热水，又将换洗衣物放好，便从净室中退了出来。
陆晏正坐在书桌后边，随手拿了一卷书册，心不在焉地翻了两页。
“王爷，水备好了。”
“嗯，你们退下吧。”陆晏摆了摆手，又招呼邱嬷嬷问道，“王妃怎么样？”
“王妃她在做针线呢，说是想给小王爷做身衣裳。”
邱嬷嬷说罢，见那冷面男子轻轻扯起嘴角，嗔怒道：“辛苦了一天，还做什么针线！”
“王爷您先休息，一会儿王妃想明白了，她自己就来寻您了。”老太太劝道。
“她真的会来寻我？”
“王爷放心，”邱嬷嬷拍着胸脯保证道，“老奴方才劝过王妃了，她说……会好好想想。”
邱嬷嬷又安慰了昭王几句，就拉着翠儿出了书房。
翠儿返回正屋去值夜，邱嬷嬷则是向外院走去，想着万一王爷夜里要找人，请成书来书房门外的耳房中候着。
刚绕过月亮门，靠近半月湾附近，忽听到一阵轻柔的歌声，又见木亭子里亮着灯火，似乎还挂着红灯笼，便好奇走过去。
那歌曲的曲调婉转怪异，不似中原的歌曲。
待走近了些，发现是前几日皇上赏的两名西域舞姬，正在亭子里教几名侍婢跳西域舞。
两名舞姬一边跳舞，一边还哼唱着西域的歌谣，宛如夜莺一般。
“邱嬷嬷！”两名西域舞姬看见邱嬷嬷走过来，急忙停下舞蹈，走下亭子的台阶，领着几名学舞蹈侍婢朝老太太屈膝行礼，“奴婢春烟、奴婢春泥，见过邱嬷嬷。奴婢想着趁夜里几位妹妹有空，便教她们跳支西域舞，嬷嬷怎么来了？莫非……是奴婢们吵到了您？”
春烟和春泥长得好看，姿态又放的极低，毕恭毕敬地朝邱嬷嬷行礼，老太太心里自然熨贴。
“我就是看见亭子里有光，过来看一眼。”邱嬷嬷挺起胸，扫了一眼亭子里，只见两名小丫头手里提着红灯笼在旁边打着光，两名西域舞姬比其他侍婢高出半个头多，虽是穿着普通的侍女服饰，依旧显得身材前凸后翘，与旁边的两名学武的普通婢女形成鲜明对比。
老太太心中“啧啧”两声，这两个西域美姬真是宛如夜明珠，就算掉在沙子里也难以完全掩盖其光芒。
不知怎么的，她脑海里又想起书房中那个孤单落寞的身影。
王爷毕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她也不忍心见王爷独守空房，不过今夜……时机不对。
“那你们就忙着，我先回房去了。”邱嬷嬷看了一眼便打算离开，却又被春烟和春泥拉住，“嬷嬷！奴婢……还有一事相求。”
春烟的北戎话虽然有些生涩，可声音却极好听，温柔缠绵。
春烟转头看了一眼春泥，后者便急忙从袖中取出一支玉簪子，递给邱嬷嬷道：“这是奴婢们从前在教坊中攒下的，不值什么钱，还望嬷嬷不要嫌弃。”
邱嬷嬷见多了这后宅中弯弯绕绕的事，哪会不明白她们的意思？两名舞姬分明是想贿赂自己，让自己替她们创造机会，见王爷一面。
若是平时，这种成色的簪子，邱嬷嬷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可这两个丫头也实在有些可怜。
“两位姑娘有什么话就说吧，至于这簪子，我不能收。”老太太将簪子推回去。
“奴婢们听闻荣德公主出了事，这几日惊恐万分、夜不能寐……”春烟拉着春泥跪下，给邱嬷嬷磕了一个头，“荣德公主所做的事，奴婢们真的不知情……就怕王爷因为荣德公主的事恼了我们。我和妹妹背井离乡来到上京，无依无靠的，今后还请嬷嬷您……多多关照。”
这两姐妹不过就是玉氏随便从火洛国找来的，放在教坊中教养了一段时日。
她们对玉氏也算不得忠诚，且这回玉氏惹下大祸，差点害她们姐妹也受牵连，如今见风平浪静才松了口气。
玉氏一死，两姐妹非但不难过，反而有些暗喜。
若是玉氏在，王爷和温氏必定忌惮她们，或许一辈子也见不着王爷的面。可玉氏一死，她俩就是两个无依无靠的小可怜，王爷哪天寂寞了，把她们当成普通婢女随便宠幸一回，她们就能飞上枝头。
这姐妹俩本就不打算为火洛国当什么细作，只想留在王府里，将来混个夫人做做。
且她们对自己的优势看的很清楚，与北戎的婢女站在一起，自己简直就是鹤立鸡群，任谁都会多看一眼。
那个昭王只要不是瞎子，都能一眼看出她们的好。
“快起来！”邱嬷嬷连忙扶着二人起来，思忖着道，“来日方长，你们俩也别太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