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晏闻言眸色一沉：“本王在你眼里就是那样一个目光短浅，贪图美色之人么？”
温玉娇低了头：“那你说是为何？”
“既然你想知道，那就告诉你吧。”陆晏肃然道，“我回了上京城之后，本来一切都顺利，父皇也真的有意想要立我为太子，谁知就在此时屠虎部落那边忽然传出一个传言，说本王并非荣妃的亲生儿子，还说他们有证据证明本王其实是肃娴皇后所生。”
“此事……妾身从前也听肃娴皇后说起过，”温玉娇思忖了片刻，又疑惑问道，“可那又如何？若王爷是肃娴皇后的儿子便是嫡子，岂不是更有资格继承大统？”
陆晏摇头，苦笑道：“并非你想的那样简单。肃娴皇后出生四大部落之一的驭雷部落，驭雷部落从前势力庞大，甚至威胁上京皇权，部落的首领与我父王亦曾有过口舌冲突。肃娴皇后是驭雷部落郡主，也是仗着家族的势力才被立为皇后，而当年我父皇最宠爱的女人却只被封为皇贵妃，也就是文德皇贵妃，只因她并非出身四大部落，而是从前跟在我父皇身边的一个小宫女。”
“婚配嫁娶，女子的出身也很重要，”温玉娇点点头，“婚姻之事，本就不止是情情爱爱，那宫女能被封为皇贵妃已是最好的选择，父皇怎么会不明白？”
“若仅仅是这样便也罢了。听闻肃娴皇后当年对文德皇贵妃极尽刁难，甚至在她生下我三哥，还在月子里时就罚她立规矩，所以……不久之后，那位文德皇贵妃就仙逝了。”陆晏搂着她，两人歪在睡榻上，“我父皇原本就忌惮驭雷部落，又因为文德皇贵妃之死，更是对肃娴皇后恨之入骨。”
“既然如此，父皇为何不废后？”温玉娇问道。
“大概也是因为怕驭雷部落谋反，所以父皇和肃娴皇后一直没有撕破面子，表面上还是恩爱有加，甚至肃娴皇后失踪前还怀了孩子，只是那孩子刚生下来就……”陆晏刚想说“死了”，又想起自己或许就是那孩子，便咽下了后面的话。
“驭雷部落？”温玉娇觉得有些冷，扯了件陆晏的外衣披在身上，“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这个部落的名字？”
见她冷得打哆嗦，陆晏连忙用外衣将她包上，又伸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自己试了试茶温，才送到温玉娇嘴边，哄着她喝了一口道：“肃娴皇后失踪之后，驭雷部落自请全族迁往北戎的东海边境，后来就一直聚居在东海岸边，很少再回中原，甚至……连给朝廷的朝贡也停了。”
“那驭雷部落的胆子可真大。”温玉娇感叹。
像北戎这样以戎马立国，各大部落聚居地虽然时常迁移，却每年都要向上京朝贡，代表着部落仍旧臣服在上京皇权之下。
而驭雷部落竟然迁到边境，停止朝贡，这简直就像是打了元青帝的巴掌。
“听闻驭雷部落这些年势力逐渐增大，父皇一直有意派人去征讨，只是他这两年身子不好，此事才耽搁了下来。”陆晏自己也喝了一口茶。
“原来如此，”温玉娇恍然大悟，“这样说来，若王爷真的是肃娴皇后的儿子，那父皇就不会立王爷为太子了？”
驭雷部落自请前往边境，且停止朝贡，几乎等同于叛出北戎，陆晏身上若是流着肃娴皇后的血，便是叛族之子。
陆晏饮了一口茶，摇摇头道：“父皇的心意，无人知晓，不过自从这个传闻出现之后，父皇的确就没有再提起过立我为太子之事，并且很快就立了十二弟为康郡王，我猜测……父皇他老人家应该是有了提携十二弟的想法。”
郡王与亲王虽然仍旧差了一等，可十二皇子从无人问津忽然摇身一变成为郡王，又是在立储的关键时候，元青帝属意的人选很难不让人遐想。
温玉娇忧虑地思忖了片刻，旋即摇摇头道：“妾身觉得不会，父皇那样精明的人难道会看不出来十二弟其实是屠虎部落和右相的傀儡？以十二弟的性子，他根本坐不稳北戎的皇位，父皇又怎会拿江山社稷冒险？”
陆晏拍拍她的脑袋，赞许地点头：“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父皇至今并未立他为太子。不过，他老人家的想法一时一个样，万一他真的立了十二弟，也不奇怪，到时……咱们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温玉娇看向陆晏，担心地问道：“那王爷打算如何做？”
“我并非荣妃亲生这件事按理说没有几个人知晓，屠虎部落那边既然透出消息，我猜测杨曼娘如今应该就在屠虎部落的手中，所以我已经派庞文和成棋率大军前往屠虎部落，逼他们交出杨曼娘。”天气寒冷，陆晏低头捡起地上散落的衣物，开始一件一件往身上穿。
“王爷想杀杨曼娘灭口？”温玉娇问道。
“有何不可？父皇早已下旨，说杨曼娘悲伤过度死在了梁国。我就算杀了杨曼娘，父皇也不会说什么，且她一死，我是不是荣妃亲生便再也无人知晓。”陆晏穿好了里衣，便瞅着温玉娇，此时她身上正裹着他那件玄色锦缎夹袄。
“原来是这样。”温玉娇陷入沉思。
她现在才明白陆晏当初为何一定坚持要她回威州昭王府去操办荣妃的忌日。
恐怕那时候就有传言说昭王并非荣妃亲生，为了让那传言不攻自破，也免得老皇帝对他生出忌惮，陆晏必须坚称自己就是荣妃亲生。
所以他才命自己赶回威州昭王府中，将荣妃的忌日办得大张旗鼓、风风光光，本意是要让天下人都知晓昭王与荣妃母子情深，可惜温玉娇当时心情不好，荣妃的忌日也只是仓促地办了一场，恐怕并没有达到陆晏期盼的效果。
这样一想，温玉娇就有些后悔，情绪又低落起来。
“在想什么？”陆晏屈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儿。
“没什么，”温玉娇回过神来，“妾身只是在想，王爷这样频繁调兵，包围了上京城，万一引起父皇他老人家的反感，可不就适得其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