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晏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句,侧首看向那粉衣女子,忽问道:“你可知碧荷昨夜死在了牢里?”
常心悦先是身形一顿,接着垂下头道:“妾身不知。妾身困在这小院里,连妙兰也被收押了,如今,妾身就像个聋子瞎子似的,躲在这小院中偏安一隅……”
这话是想提醒陆晏,自己的丫鬟妙兰还被邱嬷嬷拘着,该放回来了。
“好个偏安一隅!”男子忽冷笑一声,将那支红宝簪子“啪”的一声,重重放在桌案上,呵斥道,“常心悦,你可是以为本王愚蠢?”
常心悦惊恐地睁大了眼眸,随即双膝跪地。
王爷平时极宝贝这支簪子,怎么今日竟将它重放?
心思转过一圈,粉衣女子当即泫然欲泣道:“妾身不明白王爷的意思。这些年来,妾身一直勤勤恳恳侍奉王爷,王爷为何有此一问?要说愚蠢的话,妾身才是愚蠢,妾身为王爷掏心掏肺,对待王府中姐妹也爱屋及乌,就连有人要害妾身的性命也不计较……”
陆晏眯眸望着那粉衣女子娇媚的面容,忽然想起脑海中一张熟悉的面庞来,缓声说道:“碧荷表面上是撞墙而死,可本王的暗卫去查看尸体时,却发现牢中有杀手留下的痕迹。那杀手做事十分小心……”
常心悦听着他的话,肩膀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好几日没看见常忠了,不如将他叫出来……给本王请个安。”陆晏剑眉蹙起,又接着说道。
常忠是常相手下最优秀的暗卫之一,当初跟随常心悦来了王府。也正因为有常忠在,常心悦才能在玉侧妃眼皮底下这么多年都平安无事。
女子闻言,当即抖作一团,朝陆晏磕了个头:“回王爷,妾身收到家信,说……母亲……母亲病了。妾身派常忠回上京城,探望母亲去了,今日只怕……无法出来给王爷请安。”
她迅速想好了说辞,却因为心慌意乱,说出的话语磕磕巴巴。
陆晏斜睨了她一眼,站起身,背手在厅中踱了两步,忽转头朝那粉衣女子斥道:“你还要骗本王到何时?是否要本王将常忠带上来,让他亲自指认你?”
常心悦惊讶地睁大了眼眸,接着晃了晃眼珠,视野一片模糊。
不可能!常忠明明已经……去城外躲风声去了。难道他落在了王爷手里?
常忠武艺高强,怎会落到别人手里?可看王爷胸有成竹的样子,又想起王爷手中那支令人闻风丧胆的鹰卫,常心悦当即慌了。
是了,一定是这样!常忠一定是落到了王爷手里……
常心悦感觉自己的一切都在轰然倒塌,哽咽着声道:“求王爷饶命!妾身一时糊涂,做下错事……”
陆晏愤恨地看着她,又看向那支摆在桌案上的红宝簪子,声音冷的不能再冷,又似乎夹杂着许多不可置信:“你明知我最恨冰火散,为何要在我面前用那毒药?”
其实常忠根本不在他手中。今日成书去地牢中查看之后,陆晏便猜测碧荷的死是常忠所为,因此带着成书来试探常心悦,结果……想不到,这女人竟然真的招了。
这女人毕竟跟了自己多年,陆晏心中五味杂陈。
常心悦抬起头,流下两行清泪,忽然唤道:“陆晏哥哥,心悦从小就仰慕您,实在不愿见到……您被那九尾狐妖勾了魂魄,万非得已,才出此下策。”
一声“陆晏哥哥”仿佛将陆晏拉回了在上京城中的少年时光,蓝袍男子脑海里浮现出这些年来的许多事,捏紧的拳头又渐渐放松了。
“用冰火散都是常忠的主意,他说……只要将冰火散的事嫁祸到温氏头上,定能让您厌弃她。妾身也没真的想闹出人命,只想让您……对那温氏死心,将她逐出府外,重新怜惜妾身而已。”常心悦说完,又委屈地哭了起来。
“本王还不够怜惜你吗?”陆晏捏紧了绣着大朵祥云的衣袖,指节发白,对着那熟悉的面容,却仿佛对着一个陌生人,“王府中那么多姬妾,本王就只记得你的闺名。逢年过节,你的月心院中,赏赐如流水一般,就连玉氏,她一个侧妃也比不上你的荣耀。你怎敢心生怨恨?真是贪心不足!”
常心悦当即伏在地上,朝陆晏一个深拜,哭喊道:“陆晏哥哥,妾身要的不是这样!妾身想要的,是像那温氏一般,能与您肌肤相亲……那温氏不过是个嫁过人的弃妇,身子已经不干净了,如何能配得上陆晏哥哥您?”
“你住口!”陆晏心中已是怒火灼烧。他从未想过,平时安分随时、矜持端庄的常心悦,竟然对自己存了非分之想。
“王爷!”常心悦又哭嚎一声,今日她既然说出了心中的真实想法,便是破釜沉舟,赌上了昭王对自己和姐姐的所有情意,又岂会轻易住口?“您让一个妖妇住进春寒院,玷污那为姐姐准备的院子,妾身实在忍不下这口气……王爷,你就算要找人替代姐姐,也应该选妾身才对!那个温氏,她凭什么占着姐姐的院子,凭什么……占有您的身子?”
“本王给你的已经够多,是你自己贪心不足!”陆晏听着她的抱怨,忽觉心中一阵恶心,“当年若不是看在你姐姐和常相的面子上,本王根本不会让你进府。这些年来本王见你矜持懂礼,想不到你竟然存了这些非分之想!”
常心悦闻言,当即又哭又笑:“非分之想?妾身本就是您的姬妾,妾身恋慕您,难道不应该吗?妾身不介意一辈子都做姐姐的替身,只要王爷您能时时想起妾身。可您如今却为了一个梁国弃妇,不顾和姐姐当年的情意,妾身等您这么多年……委实咽不下这口气!”
“来人!”
陆晏一声令下,成书急忙抱拳上前,“是,王爷。”
“派人将妙兰送到青玉庵中,永世不得出。”陆晏冷冷吐出一句。
“是。”成书又悄悄看了一眼那跪着的粉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