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晏在上座坐下，森冷的鹰眸扫过阶下几个熟悉的将领，落在那个身穿牙白色劲装的年轻将领身上。
“成棋，咱们离开北戎将近一年，你一向谨慎自持，怎么进了宛都城，却管不住自己？”陆晏的声音里并没有多少严厉，却能听出十足的失望。
从前在上京城时，军中有些将领逛窑子、养小妾，只要不将人带到军营中，陆晏也不曾大惊小怪，但他们此次是南征梁国，在梁国的土地上，脚跟还未站稳，陆驰还没有抓到，这些将领竟然胆大包天，到将教坊司的女子带进大营中寻欢作乐，陆晏心中顿生寒意。
“王爷开恩！”成棋和两个副将磕头如捣蒜，大堂中的几个士卒也急忙跟着跪下，“弟兄们都有一年未回家，实在寂寞得很，那几个教坊司的女人主动送上门……说是有人安排她们来伺候……”
见陆晏没有说话，成棋伏在地上久久不起。
“王爷何不将那几个女人叫出来，问问清楚是谁让她们来此处服侍？”南宫惠俯身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将领，又挑眉看向内室之中，挑唆道，“这屋里暖香还未烧尽，想必……人还未走远。”
“把人带出来。”陆晏手指一敲桌案。
就算成棋他们真的如南宫惠所言，在军中为非作歹，他也绝不信这种事情会是温玉娇安排的。
可既然南宫惠说的有鼻子有眼，此事不能不查。
那幕后之人故意扰乱军心，又栽赃陷害昭王妃，其心叵测！
“是！”成棋转头朝一个军士吩咐了两句，后者便低头进到内室中，不多时，领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出来。
两人都穿着梁国风情的半透罗衫，其中一个还丢了披帛，露出雪白的香肩玉颈。
“妾身……见过王爷！”两个女人一看见陆晏，又瞥了一眼南宫惠，就跪在地上哭诉起来，“求王爷给妾身做主……”
“你们是何人？”陆晏不悦地看了一眼二人，见二人都是满脸泪痕，不似普通欢场女子，且方才她二人自称“妾身”而不是“奴婢”，显然她们不是教坊司的低等仆婢。
“回王爷，妾身是从前永定帝的莹贵妃。”身穿浅蓝色衫裙的女子回禀道。
“妾身是从前永定帝的凤贵人。”另一位丢了披帛的黄衣女子说道。
“王爷你看，臣妹没有说谎，她们的确是从前长华宫的人，是王妃遣她们来军中，故意作践人的……”
南宫惠话未说完，就被陆晏怒斥：“你给本王住口！无凭无据，谁给你的胆子？！”
南宫惠被斥，一脸羞愤，只好咽下了后边的话，静静站在一旁。
“是谁让你们来禁军军营服侍的？”待平静了片刻，陆晏又朝那两个女人问道。
“回王爷，是王妃殿下，她亲自到教坊司，与管教嬷嬷说了几句话，接着教坊司就派了马车接奴婢们来，”凤贵人大着胆子回答道，“不仅是禁军军营，妾身听闻所有宛都城中的军营，都有送人过去，且王妃她还亲自点名要从前长华宫出来的人。”
陆晏眸色冷了冷，气愤得说不出话来。
温玉娇这些天一直在太晨宫里呆着，除了偶尔去偏殿看望陆连理，几乎没离开过他的视线。
可这些人为何一口咬定是她？
“你从前见过昭王妃？怎么知道那人是王妃？”一名侍卫端了热茶上来，陆晏揭开茶盖，白色的茶雾瞬间腾起。
“回王爷，王妃刚到长华宫时，曾经到后宫中看望过众妃，那时候妾身还以为她心慈，不会为难大家，”凤贵人一脸幽怨地看着陆晏，又抹了抹眼泪，“谁知道……王妃她竟是如此不能容人，先是将众妃赶入教坊司，接着又让我们去神策军中供人消遣……说来说去，她还不是怕妾身入了王爷您的眼，威胁她的地位……”
“住口！你这贱婢休得胡言！”见陆晏黑下脸，陈善急忙上前，指着凤贵人斥道，“区区前朝妃嫔，还敢肖想王爷？没入教坊司就是奴籍，王妃让你们去哪儿服侍都是你们的本份！”
凤贵人低下头没敢再说话。
“王妃殿下还让教坊司的嬷嬷给奴婢们传话，说奴婢们从前服侍过永定帝都是罪人，只要将北戎的大人们服侍好了，便是戴罪立功。”莹贵妃接过话题，朝陆晏郑重一拜，“王爷！奴婢们从前虽然服侍永定帝，可从未害过人，求王爷替奴婢们做主，放奴婢们走吧！”
“成棋！”陆晏气得一口血差点喷出来，“你说，到底是谁让她们来的？”
“回王爷，的确是……王妃殿下，”成棋面露为难，支支吾吾道，“一开始，王妃殿下派了教坊司的嬷嬷们来劝属下去教坊司听曲儿，属下和弟兄们去了一回后，教坊司又主动说要将几个美姬送到大营中来，属下推辞了。”
“你推辞了？”陆晏指着阶下两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那这两个人怎会在此？”
“回王爷，是王妃殿下亲自来到军中劝说，说是……弟兄们辛苦了一年，且多有伤病无以慰藉，所以……”成棋看了一眼旁边的几名军士，心虚地说道，“所以也该给弟兄们开开荤，她还说……有她在，王爷您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动怒。”
“大胆！”陆晏手一拂，“当着本王的面，竟敢信口雌黄！”
桌案上的茶盏“咣当”一声滚落到地上，溅了成棋一身。
“王爷饶命！属下说的句句属实，早上王妃的车驾来的时候，大营中许多将士都可以作证。”成棋怯怯地低下头，小声嘟囔，“王妃殿下万金之躯，眼下又怀着小王爷，若不是亲眼所见，属下就算有一百个脑袋也不敢污蔑她……”
“王爷，王妃她为了拉拢军中将领不择手段，”南宫惠见时机成熟，添油加醋道，“此风不可助长。”
“来人！”陆晏气愤地看向旁边的内侍，“陈善，带两个人去福香寺将王妃接来此处，本王要当面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