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口不远处的钱掌柜听见屋子里面两人爽朗的笑声,心头一阵酸涩,几乎都要忍不住老泪纵横了。
十几年了,殿下都没有再笑过,自从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
屋内的两人才不管外面怎么样,笑完了便继续说话。
“殿下也不要再先生先生的叫我了,我如今才18岁,可比你小多了。”
“怎么就小多了?才两岁而已。”不知道为什么,南瑾瑜这话脱口而出,就像是,不想让她以为自己已经年纪很大了似的。
“那殿下不如就叫我小云好了。”
“叮,好感度+20,当前好感度40。”
“好,你也别叫我殿下了,我们以朋友相称如何?”
“那小云就不客气了,阿瑾以后的健康都由小云负责了,殿下可要乖乖配合,不可讳疾忌医。”
“是是是,小云大夫,瑾记住了,哈哈哈,咳咳……”
“叮,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50。”
“你慢点笑,先把这个吃了。”殷云轩待他好一些了之后,假装从袖子里面掏出来,但实际上却是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一枚丹药给他。
南瑾瑜直接张嘴就着殷云轩的手将它吞了下去。
“你就不怕我毒死你啊?”殷云轩看着他,有些没好气的说道。
“你会吗?”
南瑾瑜看着她,眼神当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好吧,好吧,我不会。”殷云轩只能无奈叹气,败下阵来,对着这样一双眼睛,任是谁也无法说出欺骗的话来。
南瑾瑜看着她,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叮,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60。”
“阿瑾,我可以看看你的腿吗?”殷云轩蹲在他的身前,眼神当中没有丝毫可怜和轻蔑,更没有歧视,就仿佛他只是受了一点小伤,而她是大夫,给他看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他从前见过太多太多次,每个过来给他看腿的大夫无一不是带着嘲讽、蔑视、可怜……这些他早就见的多了,这么多年了,不仅没有丝毫好转,反而还日益加重,于是现在也便不再对此抱有丝毫期待。
他过去虽也有过消沉,但这么久了也早该习惯了。
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既然明知道不可能,便不再需要留存希望。
其实说到底他是放弃了,一次次的失望已经让他麻木了。
“阿瑾,信我一次可好?”
南瑾瑜看着她晶亮的双眼,不知为何,一种久违的冲动感好像突然开始不受控制了一样。
南瑾瑜默默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便再试这一次好了,只怕到时候还让小云失望了。
“看吧,好不了也没事的,我都习惯了。”随即他轻轻的掀起自己腿上的薄毯。
殷云轩轻轻将他的白袍掀起,卷至膝盖上方,她凑上前,就在他身前蹲下,手掌轻轻地搭上他的膝盖:“我就捏几下,你忍着点。”
只见她掌腕翻动间,手法独特又娴熟地在他膝关节处直按向几处穴道、骨缝,再捋筋、尝试伸展。
南瑾瑜虽疼得直冒冷汗,但却始终一声不吭,过了大概一分钟,殷云轩终于停了下来。
粉碎性骨折。
这是她诊断出的结论。
两个膝盖骨全碎,可惜这里没有拍片子的机器,无法在表皮外就确定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不过即便如此,只要殷云轩之后修炼好鸿蒙锻体决,只要能达到炼气期,也足够她将他的伤势探查清楚了。
“阿瑾放心好了,我能治好你的腿,只不过还需要时间,还要烦请阿瑾多等我一段时日了。”
“小云此话当真?”
“自然是千真万确。”
“叮!好感度+20,当前好感度80!”
殷云轩本以为他会很高兴的,却没有想到他竟然直接愣在了那里。眼眶也微微泛起些许微红。
“哎,你别,阿瑾……”这下殷云轩直接开始手忙脚乱。
南瑾瑜低下头忍了一会儿才道,“对不住,我失礼了。”
粉碎性骨折在这个时代几乎是无法治愈的重伤,如果没有她,他绝对是从今往后都没有再站起来的机会了。
虽然南瑾瑜的伤势十分严重,她还是松了一口气,一直提着的心也总算放下来了一些。在确定了他的腿她能治好之后,殷云轩总算心里痛快了些,随手摸了桌上的一只茶碗喝了一口,那股属于殷云轩的跅幪不羁、随性洒脱这才又重新显露出来。
殷云轩几步走回去坐在椅子上,然后笑眯眯地像唠家常般跟南瑾瑜聊起了她在边疆的所见所闻,搞得南瑾瑜都听上了瘾,还时不时会插嘴与她共同探讨。
不知不觉间,两人竟然已经聊了快一个下午。
“对了,小云现在是秀才吗?”
“不是,我现在可是个连户口都没有的黑户。”殷云轩挑挑眉头,笑着对他说。
“我就是为了有个身份才来找机会给人当幕僚的。”
南瑾瑜听她这样说也有些惊讶,但他却没有多问,毕竟该知道的时候他会知道的。
“还好小云是黑户,不然的话我们恐怕就没机会遇见了。”
“那可不一定,”殷云轩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南瑾瑜,眼中虽是轻佻却隐隐含着一丝认真。“我们俩有缘,自能相见。”
“哈哈哈,小云说的对,那不知小云今晚可有去处呢?”
“在下风流惯了,四海为家游山玩水而已。”
“既是四海为家游山玩水,不若去我那里游几晚?”
“我已经订了客栈……”殷云轩说了半句,但随后她又语速极快的接了后半句。“不过能去堂堂八皇女府上借住那自然是极好的。”
“哈哈哈……”
“暗三,你先回府上,通知他们将东殿整理好给这位小姐居住。”
“是,殿下。”一声过后,殷云轩只捕捉到了一阵空气波动,那暗卫便迅速的消失不见。
进入皇女府,殷云轩便先回了南瑾瑜给她安排的房间,给了府中管家一个方子,让他将上面写的药草都备好,准备今天晚上开始给他药浴针灸,顺便再检查一下。而南瑾瑜则去替她安排户口的事情,毕竟要直接安排一个秀才的身份,期间需要的公文印鉴还是蛮多的。
是夜。
“殿下。”
殷云轩在一个侍卫的带领下进入书房。
书房内此时正坐了五六个人,见有人进来便都抬起头来看她。
“小云来的正好,”说罢便转向坐着的那几人,“这便是本王同你们说过的小云。”
“草民见过几位大人。”
殷云轩身为将军从前几次上朝的时候也见过这几位,这几人分别是礼部尚书李大人、吏部尚书黎大人、太尉卫大人、御史中丞余大人、明威将军韦将军、大理寺少卿王大人。殷云轩身为正五品宁远将军,本来就比他们官职低,因此给他们行这一礼也不算什么。
那几个人虽然对殷云轩有如此才学却长的这副样子表示十分惊讶,但她们都聪明的没有多说。这几人都不是傻子,她们自然知道,能在短短一下午便能得到南瑾瑜如此信任的人,自然不会是简单的角色。
对于殷云轩下午在斗诗大会上的表现她们也略有耳闻,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在想,此人胸有大才,今后必定能够有所成就,她们日后说不定还要倚仗她,如今还是应该和她打好关系。
“云小姐多礼了。”几人纷纷对着殷云轩回以一礼。
“小云,坐这儿。”南瑾瑜指了指他身边的位置,让殷云轩往这里坐。
“是,殿下。”
“不用拘谨。”
南瑾瑜听她叫他殿下,眉头微微皱了皱,但又很快舒展。
因为殷云轩毫不犹豫的坐在了他身边,偷偷对着他笑了一下,露出了唇角处的小酒窝。
“诸位大人也请坐吧。”
几人紧接着坐了下来,心中却是大惊,他们知道云玄受到殿下的喜爱,但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让云轩直接坐在他身边!要知道殿下从来没有过让人坐在自己身边的位置。即便是及其信任的亲信也是如此。
“今日主要是想与诸位说一下中秋宴的事情,这次中秋宴正值外邦来朝,必然不会平静,还请诸位做好准备。”
“殿下放心便是,安全方面我可以保证。”
“好,那便辛苦韦将军了。”
“殿下放心,臣定不辱命。”
“朝堂上的事情有臣在,殿下也可放心,左右相一向不参与党派相争,近期应该不会出事。”卫大人接着韦将军的话说道。
那是你看错人了,左相的确不参与党派之争,但右相可早就已经是三皇女的人了。如若不是当年她无意之间发现背叛她的亲信暗中与右相府有联系,从而正好撞破了右相和三皇女密谈的场景,原主恐怕直到最后全家人都含冤而死都不知道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这边礼部尚书李大人又问道,“殿下身边可要带人?”
旁边吏部尚书黎大人本想说当然不带,但后又想到了云玄,于是便只张了张嘴,没再说话。
果不其然,南瑾瑜几乎是毫不犹豫就答了,“本王带小云去便可。”
几人商量完之后便由暗卫将她们送走。于是书房内便只剩下了南瑾瑜和殷云轩两人。
“殿下完事儿了吗?”
殷云轩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唇角挂着淡淡的微笑。
“小云怎的这般叫我。”南瑾瑜边说边用手滑动轮椅向书房外而去。
殷云轩看他滑的辛苦,便所幸走到他身后去,推着他走。
“今天晚上我准备给你针灸,顺便在泡个药浴,阿瑾觉得如何?”
“针灸……怎么灸?”
南瑾瑜这话一出,倒是殷云轩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就是针灸啊,你没针灸过吗?放心吧,针灸扎对穴位一点也不疼的。”
“不是,我针灸过的。”
“那你问什么?”
“我是问,要不要脱衣服。”
“当然要脱了!你一边药浴我一边给你针灸,你不脱衣服怎么药浴?”殷云轩听他好似犹犹豫豫的说话,以为他是还有什么隐疾不肯告诉她,索性便停下来,从轮椅后面绕到他身前。
南瑾瑜只看见殷云轩突然便神情严肃起来,她绕到前面然后半蹲下身子,使她的视线与他平齐,双眼直直的盯着他,看的南瑾瑜无端的觉得心神紧张。
“小,小云,怎么了吗?”
“阿瑾。”殷云轩一声阿瑾声音拉的极长,让坐在轮椅上的南瑾瑜心头猛的一颤。
“阿瑾啊!咱们不能讳疾忌医知道吗?有什么病就和我说,我是大夫,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给你治?你别怕,有一些隐疾也没事儿,我肯定能治好,人活一辈子谁还没点病呢不是,你听我……”
南瑾瑜听她说没两句话便知道她想茬了,他本是碍于自己本是男子,不愿意平白污了小云的清白,但没想到她竟然误会了。还误以为他患了什么不可为人知的隐疾,竟然开始费尽心思的安慰他。
“叮!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85。”
“小云,我不是,你误会了。”
“嗯?”殷云轩不再说话,反而疑惑的看向他,但没过多长时间,她就自己反应了过来。
其实殷云轩也是因为太过于担心南瑾瑜的身体才会想错,南瑾瑜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以至于殷云轩看着他坐着都担心,于是他一犹豫,她便担心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自己偷偷藏着掖着没告诉她。
这才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南瑾瑜他现在是个假女人。
没错,殷云轩早就知道了他是男扮女装的,至于原因自然也并不难猜测。无非就是他的父后生下了他,但却又嫌弃他是个皇子不能给他在争宠夺权的道路上带来便利,于是干脆隐瞒不报,谎称自己生的是一位皇女。于是南瑾瑜便从出生开始便顶着女子的身份活动。
殷云轩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本来还有些疑惑他这次怎么会是女子,但没多久便看出他是假扮女子的男子。
但问题是殷云轩知道他是男子,但南瑾瑜却不知道她已经看穿了他的伪装,还在兀自紧张着。
“你……”
“你……”
“小云你先说。”
“阿瑾你先说。”
“那还是我先吧。”
“那就我说吧。”
随后两人同时一愣,四目相对之后便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我们还是一起说吧。”
“好。”
“小云其实我是男子。”
“我其实知道你是男的。”
这下南瑾瑜是真的愣住了。
他根本没有想过自己隐藏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被人发觉的身份,竟然会被殷云轩在短短的一个下午便察觉到。
南瑾瑜忍不住问她,“小云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怎么看出来的?”
“我看见你的时候就发现了,至于怎么发现的,可能是直觉吧。”
“直觉?”
“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是直觉看出来的,但其他人可就没有这个直觉了,放心好了,你藏的很成功。”
殷云轩重新绕到轮椅后面,推着他继续往前。
“所以说,殿下到底还要不要治腿啊?”
坐在轮椅上的南瑾瑜不自在的咳了两声,随后抬起右手食指轻轻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殷云轩看见他的小动作,忍不住又笑起来。
“小云你的身份我已经让人做好了,是个秀才,祖上是医家,但逃荒的时候都死了,于是就只剩下你逃进了京城,准备参加今年的乡试。你觉得这个行吗?”
“这个很好,这下我的医术也用不着隐藏了。”
“没错,”南瑾瑜笑笑,随后又道,“小云你准备一下,八月初就要开始了,你若想去可千万不要忘了报名。到时候我让钱掌柜和你一起过去。”
“没事儿,阿瑾你就放心好了,我一个大活人还是能报不了名吗?你还是让钱掌柜歇歇,要不然他可就该累坏了。钱掌柜一累坏,你的酒楼就没人经营,到时候你穷了养不起我这个谋士怎么办?”
南瑾瑜都被她给逗笑了,“小云放心好了,我再养不起谁都不会养不起你的。”声音是愉悦当中带着点无奈。
殷云轩推着他一路走进浴室,白玉做的池边温泉水正在缓缓冒着热气,因为南瑾瑜身体不好,所以当时修建这处皇女府时女皇特意嘱咐过,在皇女府内修了一个温泉池,温泉池里面的水温是引的地下热泉的水,但还是有些不过热。所以殷云轩便让人另备了一个浴桶,提前调试好了水温。
“脱了衣服进去,水温可能会有些热,我先去取药浴要用的药材。”
这话说罢殷云轩便毫不犹豫的离开了,并不是她不负责任,而是她了解他,她知道他不会想要有一个人在他旁边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虽然殷云轩并不会因此而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但她尊重他的想法。
轮椅上的白衣美人缓缓解开自己身上的衣物,双手在轮椅扶手上一拍,整个人便腾空而起,旋转着落入浴桶当中。
美人入浴,水波四荡,纹理慢慢地散开。他的肌肤虽然因久病而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但却显得整个人更加漂亮精致。
不一会儿,出去取药材的殷云轩拿着两包药材回来。
这些药草已经被她提前磨碎,更加便于药性的发散。她还偷偷在里面加了两颗灵果。不是她不想多加一些,只不过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放太多的灵果他孱弱的身体吸收不了,便很有可能会引起反效果。
殷云轩将药包里的药分三次加入浴桶中,随即便拿出银针开始针灸。
“我要开始针灸了,你尽力不要乱动,放心,不会疼的。”
“我知道。”南瑾瑜说着便坐直身体并将身体微微前倾好方便殷云轩施针。
她这次的针灸主要是针对他的喉咙,殷云轩检查过,南瑾瑜的喉咙是药物所致,并非是天生如此,她打算趁着这次药力的作用先清除一部分。
至于他的腿伤还要等她灵力恢复之后才能正式开始,这次施针主要是镇痛。
他的腿伤已经拖了太久,即便是他不说,殷云轩也知道他必定是每夜双腿都会有刺痛的感觉。
不然的话他的身体不会差成这样,很大一部分原因应该都是他每晚都休息不好所致,毕竟睡眠依赖于人体的“阴平阳秘”,脏腑调和,气血充足,心神安定,卫阳能入与阴。养生之诀,当以睡眠居先。睡能还精,睡能养气,睡能健脾益胃,睡能坚骨强筋。
他现在睡都睡不好了,身体如何能好?这么多年都没有睡过一天好觉,还要缜密布局,心思耗损极大,身体状况还没有更差下去也是实属不易。
南瑾瑜在温热的药水的包围下昏昏欲睡。
药池旁边点了两盏烛灯,殷云轩根据这两盏烛灯的燃烧算了算时间,将银针按照顺序一根根取下来,随后便把对方从药池里抱了上来,然后用一件毛绒软绵的披风把他罩住,伸手用内力烘干了他的头发和内里的薄衫。
这件薄衫是南瑾瑜极力要留下来的,不过薄衫很薄,而且这也不影响她施针,于是殷云轩也便随他去了。
不过这薄衫委实没什么作用,胸口处本来就松松垮垮的,再一浸水,直接就散开了,其实也没遮住点什么。
等头发彻底干燥后,这个脆弱的病美人埋在她肩头,好像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不管殷云轩再说什么也打不起精神。
这人还是身体太差了,再强撑也抵不过身体上沉重的困倦感,无声无息的便靠在她身上睡着了。
她抱着南瑾瑜,感觉对方特别轻,偏过头低声问道:“睡着了么?我送你回去睡。”
“……嗯。”
“你往我怀里靠一些。”
对方依靠过去一点,特别听话。像只柔软的小猫儿一样。
殷云轩笑了笑,随后将披风的帽子给他扣在头上,防止这人受了风寒。他这小身板现在可受不得风寒的摧残,殷云轩觉得一点小风恐怕都能把他给吹倒。
殷云轩抱着南瑾瑜,把他轻轻的放在床榻上,轻轻掖好被角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