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有多意外阿苔是知道的。
估计舅舅这辈子都没想过，这4万块钱他能从罗母的手里拿到。
所以他拿着卡的手都有些发抖，看起来挺好笑的。
他不敢置信地看了罗母一眼又一眼迟疑地问：“你确定？”
“不管怎样，墓地里面躺着的那个是我妈。我觉得她再亏欠我也好，她也是我妈，我和罗梓鸣出这个钱是应该的。”
罗母说完了，向阿苔招招手便一起向前面走去。
身后传来舅舅的脚步声，他追上来，语气比刚才缓和了许多：“这里不好打车的，也叫不到车，这样子，我叫雨苹送你走。”
雨苹是大表姐，她们两个女儿都开了车来。
罗母还没来得及说不用了，雨苹就在边上语气嫌弃地说：“我的车可是刚洗的，他们家太远了，车子开一趟过去之后脏都脏死了，你也知道老城区有多脏。”
舅舅的脸上有些挂不住，狠狠瞪了雨苹一眼：“那雨婷，你来送。”
“爸，我等会儿还要接小宝去上早教课，我哪有空啊？”
舅舅的脸色讪讪的，罗母淡淡地打断了他：“我们自己走，就这样，走了。”
罗母现在已经比以前淡定了许多，如果是之前的话，估计早就七窍生烟了，现在她病了一场，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阿苔扶着罗母往前走，舅舅又追了上来。
他站在她们面前，嘴唇蠕动着，好像有什么话想说但是半天又张不开嘴。
“舅舅，你有什么事吗？有什么事你就说吧。”阿苔说。
“听说，听说，你身体好像不太好。”其实这件事情舅舅早就知道了，大家住的又不是隔了十万八千里，而且他们是亲姐弟，就算罗母没告诉他，他也从别的亲戚的口中得知的。
罗母低着头垂着眼皮淡淡地哼：“不太好就不太好呗，指望你来关心我早就死了。”
“那姐，你现在怎么样？”
听到舅舅忽然叫她姐了，罗母猛地抬头，阿苔分明从罗母的眼睛中看到了闪亮的光。
其实舅舅和罗母之间并没有太大的矛盾，也就是当年因为外婆比较偏向他们，自己的老房子卖了给了舅舅一家，还有外婆和外公的钱基本上都补贴给了他们，所以罗母心里一直很记恨这一点。
“还好。”螺母还是淡淡地哼。
舅舅的手在口袋里面掏啊掏啊，终于把那张卡掏出来了，递给罗母：“这个钱你就拿回去吧，你现在生病了也需要用钱。”
阿苔还没来得及说她们有钱，这是舅妈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一把就把舅舅手里的卡给拽走了。
“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平时见你对我们也没这么大方。你忘了，这4万块钱都是我们从牙缝里面省出来的。”
舅妈不来这一出阿苔也不会要他们的钱，而且罗母既然都已经拿出来了，是不会收回去的。
但是，舅妈这出弄的实在是太难看了，罗母忍不住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讥笑道：“你那两个女儿不是很有本事吗？天天让你穿绫罗绸缎，吃香喝辣的，怎么还从牙缝里省出来？”
舅舅没好气地向舅妈挥挥手说：“走开，走开，让她们把车开过来。”
“我们走了，钱给你了，就不会拿回去的。打不到车，我们就坐公交车走，那边不是有公交车吗？”罗母指了一下前面的公交车站，就拉着阿苔走了。
上了车，这里是终点站，比较空，没什么人。
阿苔和罗母在座位上坐下来之后，阿苔一直打量罗母的脸色。
罗母看着窗外，阿苔只能看到她的侧面。
阿苔觉得这段时间罗母的老了很多，原来她脸庞圆润，不像现在那么瘦，所以皮肤很饱满。
而徐珊珊隔三差五的还会带罗母去做美容，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五十多岁的人。
但是自从生病之后，罗母状态就比之前差了很多，脸瘦了，皮肤自然也挂下来了。
从阿苔的角度看，脸上有很多细细的折皱。
“我脸上有花？”见阿苔一直盯着自己，罗母便把头转过来了看着她问。
“今天舅妈和两个表姐的态度，你很生气吧？”
“当然生气了，我是生病了，我又不是超脱变成了圣人。看她们的那副死德性，我恨不得把她们的嘴给撕了！”罗母恨恨地道：“就没见过那么狗眼的人，在外面装什么大款？今年上半年生意不好做，听说老大的老公做生意亏了一大笔钱，正在到处借钱周转，在这里充什么大款？还有*，他们家彻头彻尾就是假大款。什么马尔代夫，什么国外常住都是些虚的。”罗母说完了又补了一句：“跟我们当年一样，砸锅卖铁的也给罗梓鸣买了一辆好车充门面。结果呢，每个月都要还车贷的时候家里面都鸡飞狗跳的，罗梓鸣找我吵，我也没办法，只好去压榨你。”
“那你每个月说给徐珊珊买这个给徐珊珊买那个，还有什么亲家见面之类的...”
“都是还车贷，我要面子，哪好意思跟你说，到时候你又要说我打肿脸充胖子。”
阿苔不吭声了，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罗母看了阿苔一眼，又把目光投到窗外去，语气极淡极淡地说：“我说人家，其实自己比他们也好不了多少。他们充大头，我也充大头。我记恨你外婆重男轻女对我们不好，其实我自己也是那样，有样学样。”罗母苦笑了一下：“我有什么资格说人家呢？”
罗母真是极少极少对自己做过的事情认错，虽然她没有直接说我错了，对不起，但是能够从她刚才的字里行间听出来浓浓的悔意。
阿苔拍拍罗母的手，算是安慰，也算是一种原谅吧。
她忽然也能够理解为什么罗母整天削尖了脑袋就想过人上人的好日子，那是一直因为被舅舅一家瞧不起，所以罗母也想出一口气，只是她这种方式是不对的。
“妈。”阿苔握了一下罗母的手，罗母速度极快地缩回去了，好像阿苔手指上有刺一样。
其实她们母女两个彼此都不习惯和对方太亲密。
“妈。”阿苔也看着窗外向后缓慢移动的街景说：“我好好努力，会让你在舅妈他们面前抬起头来的，我也明白人活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