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他的临别之语。
太监因为动身很早的缘故,心中颇为喜悦,此刻脸色尚可地提醒:“秦逍小将说错了,应该是替圣上守好这南疆的江山才对。”
秦逍低眉道:“多谢公公提醒。”
言罢,吩咐人掉头离开。
太监又看向前路,发觉不对:“摄政王,这路不是该往左走吗?”
盛景廷骑着慢慢悠悠的走着,没有搭理他。
他有些尴尬,却听秦镇疆语气中带着恭敬地道:“禀公公,若是从京城之中急行军,确实是往左边那条路,但若是我们回去述职,通常都是走右边。”
他低声道:“右边这路,途经江、苏两地,南疆无所有,走右路可路上好生休整,见陛下时,也不至于失了礼数。”
太监霎时笑开了花:“果真如此?”
沈栖烟看着,不明觉厉,不知这太监为什么如此高兴。
待到了江南府,才知这其中的奥妙。
杨柳依依着地垂,自在黄莺恰恰啼。
一路上经过了高山,经过了平原,也见过了南疆的热林。
可真到了江南府,却还是忍不住为这心旷神怡的景色而陶醉。
江南无论男女,说话的腔调,走路的姿势仿佛都与别处不同,更别提此处繁华,路边叫卖的东西也好生不同。
“冰糖葫芦——”
在叫卖声中,只见那普普通通的糖葫芦,居然也好生不同,京城的糖葫芦上头通常会点着一些芝麻等物,可这南方的糖葫芦居然是不加芝麻的,红彤彤的煞是喜人。
她趴在马车的窗口,一时之间眼花缭乱,只觉得目不暇接。
盛景廷本已到过了江南数次,但如今记忆倒转,便成了第一次来江南。
若是从前的他性情淡淡,对这一切都不以为然,如今瞧着这些物什新鲜,便心中一动,忍不住去瞧沈栖烟。
不看不知道,一看啼笑皆非。
只见小姑娘趴在马车窗边,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当真是娇俏可爱。
沈栖烟正观察着呢,一支糖葫芦就凑到了嘴边,男子冷淡的声线响起:“张口。”
她觉得这糖葫芦有些挡视线,但听见是盛景廷的嗓音,下意识就乖乖咬了糖葫芦一口。
咔嚓一声,糖衣被咬破,那酸酸甜甜的山楂滋味让人惬意的眯起了双眼。
盛景廷低低笑了一声:“怎么跟个小猫似的?这么勾人?”
沈栖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发现太监不知什么时候探出了头,正津津有味的看着他们两人的互动。
脸色霎时通红,天哪,这可是大街上,她一个大家闺秀竟然就着别人的手吃了糖葫芦,这……想不到刚到江南府就丢了这么大的一个人!
她忍不住瞪了盛景廷一眼。
荡漾水波里,绿柳连天碧,白墙黑瓦间,马车行驶在绿砖上,女子娇嗔的模样让人心魂一荡,骨头都酥了半边。
盛景廷眸光微暗,鬼使神差的举起糖葫芦,恶狠狠地把沈栖烟刚刚咬过的糖葫芦吞吃入腹。
连籽都没吐。
沈栖烟更恼了,刚想跟他理论,却听得秦镇疆虚弱的声音响起:“烟烟,怎么了?江南府到了吗?”
“到了!”沈栖烟怕外祖父担心,连忙缩回脑袋。
秦镇疆这病,原是短期之内需要忌口,断然不准吃荤腥的。
可队伍才出发三四天,他便不信邪的偷偷猎了只野兔,当晚就开始发热。
好在沈栖烟虽然知道他不吃药,但还是把药全部配好了带走,这才及时的在他神志不清的时候把药汤给他灌下,可等他一清醒过来就又不肯喝药了。
如此缠绵反复,竟然到了江南府还在病着。
因此,她没有待在自己的马车车厢里头,一天里面有大半天都是守着外祖父,盯着他的饮食。
秦镇疆听着外头的江南软语,不禁道:“江南有一道西湖醋鱼,很是出名,烟烟,你想吃吗?”
“外祖父别想了,你这病是沾不得荤腥的,我也不想吃!”沈栖烟素来尊敬自己的外祖父,可是他这副不肯吃药的模样,作为医者实在是看不惯。
她便加重了语气,丝毫不顾秦镇疆的低落表情:“再说了,我师傅说过了,他游历过了这么多地方,唯独这江南府是半点美食都没有,除了江南西道有辣椒外,其余的地方东西没汁没味的!”
“特别是西湖醋鱼,除了这名头,简直一无是处,就是鱼上淋醋。”
秦镇疆说不过她,只能沧桑的叹了口气:“罢罢罢,我不过说了一句,你何必又顶上十句?”
“外祖父若是乖乖吃药,我就不会顶撞你了!”沈栖烟说着,倒是想到个好主意。
她循循善诱地道:“正巧我们会在江南府停数日,用以采买东西,外祖父若是这几天肯乖乖喝药的话,就不会不舒服了!”
秦镇疆打量她半晌,摇头笑了笑:“不必为我费心,我这身子自己知道,只要不病死,到了京城静养自然就好了。”
“就算是花养不好也是会死的,你生病了怎么能不治呢?”沈栖烟与他争论之间,马车已经徐徐停下。
只见这是一处三进的大宅院,也是江南的建筑风格,正是秦镇疆置办在此的产业,确如他所言,南疆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特产,因此每回都是到江南采买东西献给陛下。
所以,他干脆在这里置办了一处院子。
进了庭院,沈栖烟被安排在棋雨阁,也不知是不是外祖父故意的,竟让她的院子跟他们的院子离的特别远。
一问,就是说要顾忌着男女大防,所以小姐的院子是在庭院最深处的。
想到外祖父的种种任性,她发呆片刻,看着外头的夕阳,忍不住叹了口气。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有人信步从那月拱门外行来,眉目含笑:“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心中幽幽怨怨,不如寻我说一说?”
他脸上戴着面具,却掩不住身姿的风流潇洒,银冠红衣,腰间一根银带,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给吸走。
不是盛景廷是谁?
“王爷?”沈栖烟有些迟疑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