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烟的声音还是轻轻柔柔的：“嬷嬷若是无事，就快点回去吧，我不送了。”
言罢，冲两边使了个眼色。
嬷嬷唯恐真的被人送出去。
那样不仅丢了她的面子，更丢了太妃的面子。
她阴着脸说道：“沈姑娘不想做我们太妃娘娘的儿媳，我们娘娘也不稀罕！此番只是来问问你，上回答应抄的十卷经书，有没有抄好？”
沈栖烟没料到她还记得这茬：“嬷嬷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嬷嬷仿佛抓住了他的把柄，威风又抖了起来：“太妃娘娘已经跟陛下说了你有孝心，会把十卷经书送过来，你若是识相，就赶紧抄吧！”
“这经书，三日之后要在太妃娘娘的生辰宴上烧给佛祖，你若是不写，呵呵，那下场，就不用我说了吧？”
说完，恶狠狠的瞪了旁边的下人一眼：“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来碰我？都滚开，我自己会走！”
大门紧紧关上，沈栖烟愁眉不展。
十卷经书，三日之间怎么抄得完？
更要命的是，明太妃居然早就把这事给传了出去，明显就是要刁难她。
“小姐，咱们怎么办呀？”翠娥紧张地问道，“不如咱们去买经书？”
“京城之中的各方店铺都有背后的势力，若是我们买经书的话，肯定会被人揭破的。”沈栖烟面色沉沉。
还没想出办法，下人又带来了一条消息：“小姐，秦潇湘的禁足好像解了，如今正在轻云阁中给秦小公子买礼物。”
沈栖烟眼睛一亮：“速速带我过去。”
轻云阁是京城之中著名的笔墨铺子，秦潇湘这一次的禁足多亏了小公子从中说情，所以她才一出来就急哄哄地给弟弟买礼物。
沈栖烟走进去的时候，秦潇湘正巧从楼上下来，瞪了她一眼：“还真是冤家路窄。”
“不巧，我是专门来找你的。”沈栖烟将她拦住，“不知秦小姐可愿跟我单独一叙。”
秦潇湘警惕防备的看着她：“怎么，你要报复我？”
沈栖烟摇摇头：“我只是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秦潇湘显然对她很看不上：“一个忘恩负义、对男人就像哈巴狗一样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
自从撕破脸之后，她的话语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沈栖烟软磨硬泡半天，见好好说话没用，忽然轻笑了一声：“秦小公子写字很好吧？”
“那是自然。”秦潇湘瞥她一眼，厌恶感更加强烈，“从前都是你们大房强势，如今唯一留下的一个后人，还是个猪脑子，没准那天就要把家业拱手让给男人，真让人笑掉大牙。”
沈栖烟紧接着的一句话，让她笑不出来：“是吗？你猜，摄政王能不能让他的手再断掉一次？”
秦潇湘原本就故意夸张的笑凝固在脸上：“我们两府好歹是同根生，你怎能下如此恶毒的手段？”
若是小公子的手断了，便无法在科举中取得好成绩。
而他的科举，也是他们两兄妹的唯一出路。
沈栖烟心中不由叹了口气，若不是逼不得已，她也不想用这样的威胁手段好吗？
可谁让秦潇湘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她垂着眼皮，淡淡的笑了笑：“秦小姐，我只是想跟你谈一谈。”
“只有一刻钟的时间，若是超出，哪怕你威胁我也无用。”秦潇湘虽然非常讨厌她，但终究舍不得弟弟，剜了她一眼便上楼进包厢。
沈栖烟紧随其后，开门见山地问道：“我母亲跟闲王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秦潇湘虽然早知道她要问什么，但闻言还是心头一震，毕竟这背后的真相，在旁人眼里看来十分惊世骇俗。
若是传扬出去，恐怕整个秦府都要声名扫地，而且也是皇室丑闻。
她低声道：“那簪子你应该看到了吧？你母亲……当年与闲王两情相悦，只是上头不让将军府的势力与他这个王爷结亲，所以，双双另嫁另娶。”
当初，两人甚至商量着一起私奔，但却被人算计。
沈栖烟握紧了拳头，指甲陷入掌心。
秦潇湘望着她，眼里竟然闪过清晰的恨意：“原本，你母亲根本不会被区区婚约和清白束缚，可偏偏就在被算计的那一晚，她有了你！”
“大夫说，她身子与寻常的女子不同，若是将你强行流掉，可能会有性命之忧，而且今后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所以，我才这么讨厌你，这么讨厌你的父亲以及整个秦府！为什么当初你们要束缚她，若不是因为有了你，所以只能跟了沈忠明那该死的畜生，她又怎么会死？”
“沈栖烟，你就是个灾星！”
听到前面的时候，沈栖烟的心情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毕竟这些她早已想过，甚至更坏更离谱的可能也猜测过——比如说其实她是闲王的女儿。
可灾星两个字，却让她心中隐秘的伤口被划开。
一出生就克死亲生父母，长大后又克死养父母，甚至连沈府也下场凄凉。
不论是真心爱她的人，还是她身边其他的人，似乎都总是被厄运缠身。
子不语，怪力乱神，可人在绝望的时候，除了这些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又能够抓住什么呢？
当世俗无所依靠，人心总是容易跌落深渊。
多少个做着噩梦的夜晚，她惊醒之后，脸上只余冰凉的泪水，也曾反反复复的问自己是不是灾星，甚至想要为亲人报仇之后，就一死了之。
至亲已死，她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
只盼奈何桥边，爹娘能走的慢些，好接她一起去投胎，来世还做一家人。
啪嗒。
豆大的眼泪砸落地板。
她面无表情地擦掉眼泪：“秦小姐，谢谢你告诉我当年的真相，那你知道，我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秦潇湘看见她一声不吭的掉眼泪，神色又可怕得很，不由得吓了一跳，有些不自在的小声嘟囔：“你们沈府的腌臜事，我怎么知道？”
沈栖烟点点头，再次向她致谢。
秦潇湘扭过头：“一刻钟到了，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