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盛景廷却怔然。
明明理智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心口却微妙的不适。
他眯了眯眼,语气严厉:“联姻之事,并非儿戏,沈姑娘想结就结,想退就退,是把本王当消遣吗?”
沈栖烟见着他的模样,才觉得找回了几分场子,嗤笑一声:“配不上王爷,自觉退亲,怎么,这不是王爷心中所愿吗?如今又后悔了?”
尽管话已出口,她心中却还有隐隐的一丝盼望。
记忆虽丢失,可他并非不喜欢她,否则,在城外为何那样对待她?
可盛景廷的神色也很快平复:“本王只是觉得,你解毒有功,虽说德行有亏,但到本王府中做个妾室,绰绰有余。”
勾人的本事,让人念念不忘的身子。
让他见了就不想挪开眼的模样……
他自觉自己说的没错。
这样妖精似的女子,当个妾室再适合不过。
或者……应该做个奴婢?
脑海中似有画面闪过,是他将她这个娇艳欲滴的小丫鬟逼上床榻,一室绮香,肆意采撷。
眸色渐暗,盛满未知的欲念。
沈栖烟自然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心头渐凉。
原来,如今的她,在他的眼中,就是个以色侍人的玩物?
她蓦然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如此可笑,竟然以为盛景廷就算失去记忆,也对自己仍然抱有情义。
可她怎么忘了,盛景廷最喜欢的就是她这具身子。
年轻美貌的身体此时夺得男人的宠爱,可总有色衰爱驰之日,等有比她更年轻更娇艳的姑娘出现,他还会那么喜欢她吗?
哪怕盛景廷未曾失忆,待到二十年后,面对她渐深的皱纹,他这样贪欢的人,难道会爱她如初?
更别提,那时候外祖父去世,她在他的手中,便又恢复成了初见之时,那毫无靠山,只能任人玩弄的身份!
温暖的风吹过来,却吹的人心头冰凉,身子发抖。
“大小姐。”秦逍担忧的呼唤,让她回过神来。
她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自己无事,然后看向盛景廷,勉强的扯了扯唇角:“这就是王爷的真心话吗?”
盛景廷那好看的下颌绷紧,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语,而是玩味地道:“听闻本王失忆之前,本小姐与我情投意合,如今本王改了心意,你却放弃得如此轻易,恐怕对本王也没有几分真心吧?”
沈栖烟回答得很快。
她垂眸一笑,帷幕微微晃动:“王爷说笑了,当初我们哪有什么情投意合,不过是一个图色,一个图权,如今王爷既然对我不感兴趣,这交易自然也就作罢。”
紧接着,她将鬓发间的一支珍珠钗拔下。
盛景廷眸光晦涩:“怎么,这是要割袍断义?”
沈栖烟莞尔:“不,只是这珍珠钗乃是王爷所赠,价值千金,言明要与我定情,如今情意既然不在,烟烟不是强求之人,珠钗自然也应该归还。”
言罢,又依次解下耳间的耳坠,腰间的玉佩,以及身上的其他配饰,然后缓步上前,交给玄影。
接着,去解盛景廷腰间的玉佩。
距离这样近,盛景廷嗅见她身上的淡淡药香,苦涩难言。
帘幕微动,撩在他的脸庞上,那样轻柔,她的纤纤玉指灵活地解着绳结。
他安静下来,纵然心头如何阵阵传来令人难受不喜的悸动,也没再为了缓解这份不适而出言讽刺。
时间像是在这一瞬静止,又像是无限拉长。
就在沈栖烟解下他腰间玉佩,准备摔碎的时候,他终是克制不住地握住了她的手。
沈栖烟一颤,语气竭力保持平静:“怎么了,王爷,后悔吗?”
男人嗓音平和,带着几分凉薄陌生:“沈小姐,此乃本王挚友所赠的玉佩令符,并非与你的定情信物。”
迎上他的目光,她又低头仔细辨认,抱歉地道:“原来如此,当初王爷从我身上抢来玉佩,后又请能工巧匠雕成一对,片刻不离身,想必是在南疆被抓的时候被搜获,忘了拿回。”
是啊,他从她身上抢来的玉佩,早就丢失在南疆了。
盛景廷似乎察觉到她的难过,放低了声音:“既然是重要的东西,本王会命人细细寻回。”
“不,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沈栖烟将手抽回,准备离开,“王爷不必找了。”
盛景廷眉头皱的更紧,像是心被抽走了一角,空空落落,无所适从。
他叫住沈栖烟:“沈小姐,我们既有婚约,从前之事,确实多有冒犯,但也是因你秦家太过嚣张无理所起,如今本王的气已出了,两不相欠,或许……”
沈栖烟顿住脚步,回眸看去:“我不想做你的小妾。”
盛景廷摩挲指尖,似乎那里还残留着女子的气息。
接下来的话顺理成章,几乎由他本人心底所出:“沈小姐身份贵重,自然当得起王妃之位。”
说不心动摄政王妃的权力,那是假的。
可沈栖烟更明白,王妃表面说起来有一半权利,可实际上还是掌握在摄政王的手里。
若摄政王本人对她并无半分私情,她又怎么可能动用什么权力。
且失忆之症是天底下最难的病症,记忆也许今天复苏,也许明天复苏,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复苏。
依盛景廷的性子,将她娶进门,便是将她关进后院之中,沦为榻上玩物。
而后再三妻五妾,让她在那四四方方的院子中消磨心气。
这样的境遇,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她越想,便越是理智,嗓音也愈加和缓:“婚约虽是权色,但到底也是因王爷一缕情丝作祟而起,让人鬼迷心窍,失了理智。”
“好在如今半丝情意也无,往后能合作就合作,不合作咱们也好聚好散,实在不必苦苦纠缠,做对怨侣。”
“王爷聪慧,我也不笨,咱们都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言罢,转身欲去。
身后却陡然响起他的声音:“你怎知,没有半丝情意。”
她猛地攥紧拳头,指甲陷入肉里,微微的疼痛让人保持一丝清醒。
盛景廷,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