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沈栖烟把小药箱挎在身上，从里头翻找出给祖父特制的护心丸。
秦镇疆没好气地问道：“干什么？又想用药堵住我的嘴？”
沈栖烟摇摇头，无辜地道：“我怕我接下来说的话，您承受不住！”
“我此番前去，查到闲王一直爱慕母亲，几次试图侵犯而不成，在母亲假死之后，便害死了母亲。”
每一个字都听得懂，但组合在一起，却弯弯曲曲被缝合成了狰狞的真相，让听到的每一个秦家人，都胆战心惊。
秦镇疆猛的攥紧了扶手，不敢置信。
沈栖烟默默将护心丸递给他，他却没吃，苍老的嗓音尽力保持冷静，想要从她的话语之中找出漏洞，却还是微微颤抖：“继续说。”
沈栖烟见他还能承受得住，便道：“母亲死后，也是闲王一直在沈家挑拨，设计更换千金之事，乃至杀我养父母，误导我，让我刺杀摄政王……都是他这个畜生干的！”
说到后来，想到闲王那可憎的面目，情绪难免激动。
秦镇疆几番求证，没有找到漏洞，原本就不愿面对的痛苦记忆从深处被翻起。
铲除那群山匪之后，他便远走南疆。
本以为，让自己的外孙女遭受痛苦，已是此生最大的罪过。
可却没有想到原来连当年的秦妍之死，他都没调查清楚！
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害死了他的亲生女儿，害着他的亲外孙女。
而他……都干了些什么？
心头的痛，难以言明，如同刀搅。
沈栖烟对于秦妍，没有什么感情，可对他来说，那是自己捧在心尖尖之上的宝贝啊！
他一直恨那个带走秦妍的侍卫，觉得要不是那个侍卫，自己的女儿就不会死。
甚至自私地将秦妍的尸骨埋在北疆，只把她的衣冠和那个侍卫合葬。
可是，原来这么多年他都这么蠢！一直恨错了人！
百味杂陈，强烈的悔恨几乎要冲破心脏。
见外祖父被气得发抖，沈栖烟担忧的看着他：“外祖父，要不你还是先吃一颗护心丸吧？”
却见秦镇疆仿佛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而是从怀中颤颤巍巍的掏出来一个泛黄的小盒子。
盒子里头，是一张泛黄的小像。
里头的少女眉眼和沈栖烟有五分相似，顾盼神飞。
沈栖烟还是头一次见到母亲的小像，不由得凝神细看，却在此时听见水珠砸落的声音，与几不可察的哽咽。
悔恨的泪珠从秦镇疆苍老的眼里流出，大滴大滴的砸落在盒子上。
他如同一只垂垂老矣的猛兽，紧握着手中枉死女儿的小像，哽咽着呼唤女儿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道歉：“妍妍……”
“对不起，阿爹没用啊！”
“阿爹是天底下，最没用的蠢货！！”
沈栖烟也不禁鼻头发酸，抱住外祖父的头，就如同哄小孩一般，轻轻拍着：“没事儿，没事儿，如今真相大白，我们会为母亲报仇的。”
“砰！”
宫门在身后重重关上，闲王急促的喘着气，汗珠如同水一般流下。
蒙黔翻身下马，粗黑的眉几乎竖起，粗着嗓子道：“这就是你说的万全之策？这下可好，将军府和摄政王府都被惹怒，恐怕连陛下都保不住你。”
闲王靠着宫门滑坐在地上，平常温文尔雅的人，此刻却狼狈得如同丧家之犬，没有任何仪态可言：“谁让盛景廷回来得这么早！”
原本，他打算奸了沈栖烟，再把她掳回去做人质。
秦镇疆是个忠心耿耿的保皇党，若是他能够蒙过这位老将军，让秦镇疆以为沈栖烟是自愿嫁给他，那么，将军府顷刻之间就会倒戈，用以制衡摄政王府。
再不济，也可以用沈栖烟的性命，换来大笔的利益。
为此，他甚至不惜调动了自己潜伏在盛景廷那边多年以来的珍贵棋子，以及蒙黔。
可是，盛景廷的突然回城，却将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打破。
他强自镇定，扶着宫门起身：“大统领，劳烦你送我到养心殿，我要与皇上细细商议，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蒙黔烦躁地甩了甩马鞭，粗着嗓门吼道：“还能有什么办法？咱们就等着将军府和摄政王府联合，把你和陛下一刀一个全给宰了吧！至于我，当初杀了那么多人，趁早给自己一刀，也去死！”
闲王本就心慌意乱，听见他大着嗓门说这么一通，胆又颤了颤，喘着粗气说道：“别，事情还有回旋之地。”
“其实，今日我也没干什么！顶多杀了摄政王手底下的一个张三，而且这张三还是从我那儿叛出去的，就说是抓叛徒，然后再给盛景廷泼盆脏水，事情就了结了。”
蒙黔的虎目迟疑地眨了眨：“这能行吗？你抓叛徒顺道把人未婚妻给奸了？”
“那不是没成吗？”闲王恨不得捂住他的大嘴巴，“本王今日就是去抓叛徒，误闯小院，再说，沈栖烟乃是女子，难道会在外大肆宣扬自己被我轻薄，连衣衫都扒光？”
想到那昏暗马车里玉雪莹莹的肌肤，与秦妍五分相像的脸，即使是在刚被追杀的惊惧之中，仍生出一种刺激的销魂滋味。
蒙黔没注意到他的举动，整张脸困惑的皱起：“这样真的能行吗？”
闲王理了理衣衫，往宫中走去：“只要盛景廷不想让他未婚妻的艳名遍布天下，便动不了我！”
宫门之外，盛景廷策马疾奔，看着束手无策的众位下属，面色微变：“他逃进了宫？”
有皇帝庇护，要杀闲王，可就难了。
略加思索，他扣响宫门。
里头传来太监细细的声音：“摄政王请回吧，宫门已然下钥，明日再来。”
“闲王进去了，本王不能进？”盛景廷不耐烦道，“把门打开！”
谁知，太监的嗓音也略略加大：“闲王乃是受邀前来下棋，至于摄政王，你杀气腾腾站在宫门之前，是要谋反吗？”
紫禁城的宫墙之上，不知什么时候，竖起了几支箭羽。
若是盛景廷敢硬闯，便会掀起战事，蒙黔会立刻召集御林军，将他诛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