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部受过眼中损伤，有淤血在里面，需要做手术，只是……”医生抬起头，看向白依卓，“白女士，如果没猜错，你的眼睛应该是药物所致的暂时失明。”
白依卓手指微微收紧，而后才缓缓道：“曾经确实有个神经病总是喂我吃东西，可能就是那些东西里的吧。”
已经过去的，白依卓再提起，也没有什么阻碍，本来就是事实。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云祁的脸肉眼可见的扭曲阴鸷。
李绅……
真是可以的。
白依卓直接留在了医院，云祁回去收拾东西，不仅有白依卓的，还有他的。
大手术之前总是要养身体的，云祁公司医院两边跑，间或接黛黛过来，几天下来，肉眼可见的消瘦下来。
这些都是夏娆告诉白依卓的。
彼时，夏娆坐在她旁边削苹果，看到云祁跟她笑称：“他这可不像是照顾病人，倒像是自己做了个大手术，眼球红的都快有血丝了。”
白依卓接苹果的手微顿，大概也明白男人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医生说过，手术有一定的风险，五五开。
医生说完的那天晚上，白依卓听到了厕所压抑的哭声。
她是当事人都不怕，他凭什么哭，白依卓心里这么想，但还是罕见的辗转反侧，失眠到半夜。
半个月后，她的手术正式开始。
所有人都来了，夏娆哄孩子的声音飘进耳朵里，其他几个人都围在床前，目光里都或多或少的带着担忧。
在被推进去的时候，白依卓的手被男人紧紧攥着，一直都不肯松，一旁的医生提醒了好几次，都没有任何作用。
“松手吧，云祁。”白依卓还是出了声。
这是白依卓第一次和颜悦色的跟他说话，云祁整个人都明显顿了一下，而后手被男人攥得更紧。
白依卓无法，只得强硬的将手从男人手中抽出来。
“会没事的。”她这样说，对所有人，不止云祁。
云祁的手终于缓缓松了下来。
在病床滚轮转动的那一刻，白依卓恍惚听到坚毅沉重的男声：“依依，如果你不出来，我绝不独活。”
心狠狠被人敲了一下，莫名窒息。
再然后，意识一点点丧失，整个人都沉浸在黑暗中。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白依卓才渐渐找到自己的意识。
睁眼，刺目的阳光，有一瞬间，白依卓以为自己真的因为手术失败，到了另一个国度。
不然，怎么能看到阳光了呢。
直到一声刺耳的惊喜炸响：“醒了！依依醒了！”
紧接着，一大堆的医生涌进来，不住有仪器搬来运走。
白依卓神识有些恍惚，她的目光扫过围在床前的众人，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各项检查过于繁琐，白依卓再次慢慢闭上眼睛。
闭眼的前一刻，她意识到少了什么。
云祁不在啊。
……
“妈妈，你生病了，爸爸也生病了，你们怎么都生病了。”
“妈妈，你怎么还不醒啊，黛黛的课本都背完了。”
小女孩小声嘟囔的抱怨声不停在耳边萦绕。
白依卓几度挣扎沉浮，最后还是睁开眼睛。
一眼就看到皱成包子脸的小女孩捧着书本，一双小胖手捧着脸，很是忧愁的看着她。
“黛黛……”
白依卓哑声道。
小姑娘眼睛先是睁大，而后便兴奋出声：“妈妈，你醒了！”
白依卓虚弱的点了点头。
小姑娘在妈妈身边说了好几句话，才从椅子上滚下来，朝着外边狂奔。
“妈妈，我去叫医生！”
白依卓脸上露出虚弱的笑。
这次，她没再睡过去。
中午的时候，夏娆带了午饭过来，只是一些简单的流食。
夏娆将饭桶放在一边，嘴上语气吐槽。
“你这一觉睡得可是长久，整整七天，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要亲自给你去挑选墓地了。”
夏娆嘴上语气嫌弃，但是倒饭的动作却小心的不行。
白依卓看着张扬如初的夏娆，唇边泛起苍白的笑。
她侧身摸了摸趴在床边，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她的小姑娘，眉目间带了温柔。
喂完饭，夏娆收拾好东西，而后在床边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白依卓说话。
直到她像是不小心的说漏了嘴：“云祁的身体还真不行，你第一次醒那次，他那时候也就没日没夜的照顾了你六天，没想到在听到你醒来的消息，就瞬间晕了过去，真是够脆的。”
白依卓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轻轻说了句：“是吗？”
夏娆观察好友的反应，没有在多说话。
下午，白依卓从睡梦中醒来，有医生来探班，她仰头看向医生。
“我有朋友生病了，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医生沉吟片刻，还是道：“可以是可以，但你现在情况还不够稳定，我的建议是最好不要乱走动。”
白依卓苍白着脸道谢，而后麻烦护士带自己出去。
加固的轮椅在一间病房里停下。
“你先出去吧。”
病床上的男人一动不动，肉眼可见的面色惨白，向来薄削的唇上长满了燎泡，眼下青紫，身形更是瘦削，整张脸看起来都十分憔悴，像是刚刚从动乱的地区逃出来。
白依卓盯着男人的脸看了许久，脑海中回荡着自己在被推进手术室时，男人说得那句话。
“如果你死，我绝不独活。”
她早过了靠着承诺活得年纪，早就没了傻乎乎被人几句话就骗走的冲动。
几句话，谁信呢。
白依卓按下轮椅的按钮，护士很快过来，白依卓被推离病房。
病房再次回归寂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除了男人眼角那滴晶莹的泪意。
还是不肯接受他吗？
云祁这天晚上就醒了，休养一天后便再次担任起亲力亲为照顾白依卓的任务。
直到出院，白依卓都没有再多对他说一句话。
没有夏娆和黛黛的时候，她一般都是闭眼沉默，很少讲话，不论云祁做什么，都不能引起女人的一点回应。
直接被无视。
就在云祁快要绝望的时候，事情突然出了转机。
在白依卓回到别墅的第十天，黛黛小朋友哭着被管家接回来。
这把白依卓心疼坏了，急忙过去抱住小朋友哄。
“黛黛，告诉妈妈，是发生什么了吗？”
黛黛哭得哽咽：“别的小朋友爸爸妈妈都住在一起，叶叔叔和夏娆妈妈也住在一起，为什么我的爸爸妈妈不住在一起，为什么？”
说着，她泪眼汪汪的看着白依卓，目光如同惶恐的小兽：“小胖跟我说，只有爸爸妈妈离婚了才会这样，我刚刚找到爸爸妈妈，你们就不要我了。”
“呜呜呜……”
小朋友的哭声响彻整个别墅，云祁下楼的时候，听到的就是女孩伤心欲绝的控诉。
他看着蹲在小姑娘身前，手足无措的女人，几步走了过去，随之在女人身边蹲下。
“黛黛，爸爸很爱妈妈，不会离婚的。”男声成功让黛黛小朋友止住了哭声。
在小朋友狐疑的视线中，云祁侧头，在白依卓脸上亲了一口。
而后，看着白依卓，示意她也做同样的事情，白依卓不知道为什么，脸居然一点点变红。
在云祁尚且惶恐的视线中，侧头直接亲在云祁唇上。
“妈妈不会和爸爸分开的，黛黛相信妈妈，嗯？”
黛黛小朋友小脸爆红，小胖手瞬间升起堵住眼睛。
“爸爸妈妈亲亲在孩子面前，黛黛好害羞。”
白依卓失笑，看着两人离开。
晚上，云祁抱着被子到主卧，眼神莫名可怜巴巴。
“我可以住这里吗？”
白依卓正在看书，闻言，将目光从书本上移开，看着门口的男人，她可有可无的点头。
“随便。”
灯灭，黑暗中，男人慢慢贴过来，一点点蹭到女人身后，没有察觉到女人拒绝的意思，他轻轻揽住女人的腰肢。
“依依，今天下午，到底是什么意思？”
男声颤抖，极其的不确定。
白依卓闭着眼睛，闻言，只轻声道：“黛黛还小，不早了，我们睡吧。”
唇瓣溢出晦涩的笑容，所以，她是为了孩子才委曲求全吗？
云祁心中苦涩，圈着女人的手更紧。
第二天早上，天微微亮，云祁便从梦中醒来，女人温热的鼻息撒在脸上，云祁近乎贪婪的注视着女人的脸。
最后的最后，他想，只要她还在身边，只要他们还是在一起的，有什么是不能做到的？
只不过，这一次，他要用一辈子的时间而已。
思绪千般过，太阳徐徐升起。
女人睁开朦胧的睡眼，入目便是男人认真专注的眉眼。
“依依，早。”
白依卓愣了下，而后打着哈欠道：“早啊。”
……
此后经年，云祁都是这样，在白依卓醒来之前先睁开眼，然后等着白依卓醒来后，跟她道一声早。
平淡久远，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