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很小的时候,家里遭遇一场变故。一群人闯进家里,对我们大吼大叫,扬言要抓我的父母。最后,迫不得已,父母把我藏在角落里,告诉我:“去云砯峰等着我们。”说罢,他们就走了。
第二天,我的肚子便饿了。我向外看了看,确定昨天那些人不在后,跑到屋外,呆呆的望着街上的人。他们,谁都没有关注到我。
直到一个老人走到我身边,让我跟着她回去。我问她:“你知道云砯峰在哪里么?”她没有回答,只是一言不发的走着。
我当时并不知道,她就是要带我去无情派的居住地——云砯峰。
她告诉我,她是无情师太。这里,是无情派。而我的名字,便是水无情。
我知道,这一定不是我原本的名字。我也记不清我原本的名字了,我就这样在云砯峰练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在山上等着,可始终没见到父母。
我坐在云砯峰顶端,双手环抱着一只腿,眼神扑朔迷离,望着峰下的苍穹,一身碧绿色的连衣裙,颈上带着一个护身符,头发随意的搭在肩上。这时我虽然只有十岁,但已经美貌无比。
“别等了,没用的。”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
不远处,无情师太走到了我的旁边,望着峰下的景色,用余光瞟了一眼我,道:“他不会来找你了。”
我没有多说什么,她只是一味的等着,等着他与她的到来。
老人摇了摇头,转身走去。
我不相信,父母会这样舍弃我。虽然,我记忆中的他们很模糊。
十七岁那年,我已经变得亭亭玉立。长发及腰,眼神动人,皮肤细嫩。我在山下,结识了一个男子。我不知道,人来到妖界做什么。但我知道,人和妖是不可能的。我只能默默望着他。我看到,他和墨然师姐在一起。
我把所看到的,都告诉了无情师太。看见墨然跪在大殿被师太训斥的时候,我心里有了几分高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高兴。无情师太下令,让墨然远离那个男子。
我偷偷下山,结识了他。他告诉我,他是花都的守护神。
我更绝望了,妖和神在一起是再荒谬不过的了。但我还是忍不住见他。
就这样,我痛苦了五百年。五百年内,我拼命寻找父母的消息。
直到那一天,我闯入了无情师太的房间,发现了一个密道。里面很黑,我鼓起勇气走进去,点燃了一个火把,走进去。在密道内的墙壁上,绑着两个人。
“爸……爸……”我看着眼前的男子,不知为何,说出了这两个字。之后,我感觉到后面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攻击我。我知道这是无情派法宝无情鞭的攻击,只有无情师太才可以使用的这么熟练。
他们,是不是我苦苦寻找的父母?
我带着仅存的疑问,晕了过去。醒来时,我在无情师太的寝室。
“师太……”
“谁让你闯入我的密室?”
“我……”
我不知道,无情师太密室里的人是不是父母。记忆中,父亲是水妖,因霍乱人间而被众多帮派痛恨,家里无奈,只得躲到人间。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便是为何父母让我到云砯峰等待。
我知道,再多问下去,无情师太也不会多说什么。我索性在寝室里休息一会,感到法力恢复了一些后,就走了。
我记得,我晕倒的时候还是正午,现在,是凌晨。
我睡了一夜半。如若我没有感觉错,那一鞭,一定是无情师太打得。
无情师太为何打我?仅仅是因为我去了她的密室?
我去了云砯峰,向往常一样,坐在山顶,双手环抱着一条腿,望着下面的苍穹。
我第一次觉得,我几百年来生存的地方是这么的美。
阳光照在郁郁葱葱的森林上,留下星星点点的印记。下面有很多连绵起伏的山峰犹如众星捧月一般围绕着云砯峰,我鸟瞰下面的景色,甚是迷人。大大小小的湖泊,郁郁葱葱的森林,当然,还有往常那优雅动听的琴声。
一个湖泊旁边,一个男子端坐着。长发随意的搭在肩上,不时有微风吹起他的刘海。柳叶般的眉,下面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脸上挂着完美的笑容。十指修长,在古琴上随意移动,弹奏出一个个悠扬婉转的音符。
这样的男子,很少有人不为之动容。
我知道,这是萧的琴声。琴声里的灵动与杀气,是一般人很难听出来的。
我背着师太,偷偷下山去找萧。穿过了森林,听到了流水声,却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萧与墨然师姐在一起。
我真的好嫉妒,我哪里比墨然世界差?为何,萧不予我这样亲密。
我头也不回的奔向山崖,找到无情师太,向她说出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当然,我隐瞒了我偷偷下山的过程。
无情师太瞄了我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我知道,墨然师姐是无情师太最宠爱的弟子。她犯了错,无情师太绝对不会重罚。那天,墨然只是被无情师太告诫不要去见萧而已。
我真的好嫉妒,为什么,墨然一切都比我好?我哪里比她差?她得到了师太的宠爱,得到了萧的倾心,这些,我都没有。
我到山顶的草地上躺着,此时,已经入夜。望着天上的星辰,我有些疲倦。
过几天就是比武节,顾名思义,就是无情派众弟子比武,优胜者可以获得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这次的冠军,非大弟子墨然莫属。
“不知道,墨然师姐的愿望是什么呢?得到萧么?”
渐渐地,我困了。也就睡了。梦里,我梦见了父母和我在老宅时的时光。这情景,好模糊。我好想见到父母啊,好想。
哪怕是去老宅看看也可以。
但是下山是需要师太同意的,最近没有什么任务,想偷溜下山也是没什么可能的,都是因为墨然,师太为了防止他见萧,特地加强的防范。
只有依靠比武节了。
以后的两个月,我夜以继日的练习法术,功力有了突飞猛进的效果。可从始至终,无情师太都没有称赞过我一句。
比武节那天,我的胜利在众人的意料之外。理所当然,师太给了我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我告诉她:“我的愿望是,下山。”
她的脸上,一直是波澜不惊的,但是这次,有了几丝疑惑。
“好。”说罢,他拂袖而去。我在鲜花和掌声中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有很多的疑问。
后天,我在正午下了山。路过山下那片森林,依旧听到了他的琴声。
我好想过去看他,听听他的声音,但是我怕看到自己不该看到的事情,便没有过去。我好怕,怕他和墨然师姐在一起。
我到了老宅,里面的东西没有少什么,只不过变得杂乱无章起来。依旧是个破旧的草屋,周围的杂草长得更茂盛了。这么长时间,没有人在这里居住呢。
想起以前,家里的东西虽然破旧,但是温馨的气氛总是能让人感到安心。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至少,还有家人在旁边鼓励你。
这里的东西,应该是被人仔细搜过了。在一处角落里,一样东西闪着银光。
我走过去,把它捡起来。吹去上面的灰尘,只间上面写着两个字:无情。
如若我没有记错,这块玉佩是历代无情派掌门所有的。使用天然翡翠打造,上面被撒上一层星粉,在黑暗的角落里,会发出银光。只是,在五百年前,无情师太曾经下令从新打造令牌。这其中的缘由,无人知晓。
难道……无情师太便是害我家破人亡的凶手?
我不敢继续往下想,玉佩旁边,刻着一行字。
吾一心钻研武功,听闻水家有失传已久的绝世武功,便想求得。岂料水家不肯泄露半句,吾无奈,只得将水源与水黎二人关押在密室中,慢慢拷问,以求绝世武功。二人之女水灵,我将代为抚养,望佛祖体谅。
——无情
看完这些字,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知该怎样才好。一个是我的生身父母,一个是养育我成人的人,为什么,他们之间会有深仇大恨,我到底该选择谁?
此刻,已是黄昏。
夕阳西下,我走到门外,靠着旁边的门,望着天上的红日,心里甚是落寞。
唯一可以信任的人,没有了。现在,只剩下自己了。
我走出屋外,独自一人走在黄昏下的路上。此刻,太阳的温度很暖,我的心却很冷,很冷。
我要去找无情,去找那个养育了我五百年的人,让她给我一个交代。我希望可以亲口听到他说:“这件事不是她做的,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只要她说,我便会信。
这种一下子从天堂坠落到地狱的感觉,真是一点也不好受。
我的影子,被夕阳拉的很长,很长。
我记得,我现在走的这条路是水家祖先为了方便而建造的密道,用了毕生心血才打造完毕这人界和妖界的通道。这通道外面,是有结界保护的,每隔一年,水家的领导人便会来这里加固一次结界。普通人无法看到这层密道,即便是看到了,只要不是水家的人,就无法进入。
记得,父亲是这里的守护者,一生都要守护这里的宝物,不得离去。这样就等于剥夺了他的自由,不过,父亲并不在意,他认为,这就是宿命。
里面是一条小溪,溪边有几棵杨柳,正在伸展他们纤细柔软的柳丝,溪水清澈见底,里有数百只游鱼。据说,饮这里的清水便可以延年益寿。溪上有座白色拱桥,桥中央有个石桌,几个石凳环绕在石桌旁边。如若可以坐在这里,聆听潺潺的流水声,观看如画风景,也是一种享受。
我还记得,以前父亲和自己就是生存在这里。可是,一群人突然闯入,合力攻击结界。父亲担心结界受损,里面的宝物不保,便逃了出去。不想,却横遭不幸,被无情派的人抓住,囚禁在密室内。
想起这些,我不禁头涔涔而泪潸潸了。我把双手放在桌子上,低下头去,回忆着以前的点点滴滴,心里更是纠结与无奈。或许,死,也是一种解脱。不过,我知道,我不能死。我还要坚持下去,让无情给自己一个解释,让无情为自己父母这五百年来失去的自由付出代价。
石桌上的花纹,是经过认真雕刻的。四条龙在互相追逐,细节刻画的非常到位,让整幅画看起来栩栩如生。今日一见,我也是十分赞叹。不过,这种风格的壁画,是极为罕见的。想必壁画中必定有什么奥义。我顺着四条龙旋转的方向,试图转动石桌。不想,石桌却真的移动起来。一座亭子在小溪上显现出来,我纵身一跳,跳到亭子里面,上面有个牌子,刻着大大的三个字:绝世亭。
在亭子的中央,有一个石桌,上面放着一本书。书名使用水情笔写的字,只有水家特质的药才可以显现出本来的字迹。幸好,小时候母亲曾经给我过一些药粉,我保留至今,不知是不是那种药粉,现如今,只得试一试了。
将药粉涂在书上后,上面的字果然变了。“绝世剑谱……”我轻轻念出上面的四个字。这绝世剑谱,应该是无情苦苦寻找的绝世武功,也是父亲和母亲拼命守护的宝物。我真的不明白,一个剑谱,为何要害死水家这么多条人命,以前,无数亲人因为这剑谱遭到别派追杀,最后丧命。
“灵儿,祖先曾经教导过我们,一定要守住这本‘绝世剑谱’但是,绝对不可以看。”我的耳边又想起父亲的话语。
为何?为何要苦苦守护这本剑谱却不可以看?这么多条人命,就这么浪费了?我不禁苦笑。
“打开它吧……看一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害得水家家破人亡……”我的耳边回荡着一个人的声音,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他一直在催促我打开“绝世剑谱”。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打开了它。里面的剑法,却是是高深莫测的。但是,我可以判断,如若武功和法力两者皆同之人修炼这本“绝世剑谱”,很可能走火入魔,一旦走火入魔,不自废武功只怕会命丧黄泉。
我想,祖先一定不希望,这本害人的秘籍被大家知道,但这武功秘籍是绝世珍宝,祖先更不希望它会永远消失于人世。
突然,我心里多了一丝释然。这秘籍里的东西,如若加以改造,便可以更上一层楼了。
虽说找到了“绝世剑谱”,但我和无情的恩怨还未了。我快速奔向云砯峰,等无情的交代,听她说:“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
云砯峰的景色,多年如一,一直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心情不同吧,今天看这景色,觉得没有往常那样美了。
我慢慢的走着,或许,这次是我最后一次上云砯峰了。我一定,一定要把山上的景色紧紧地记住。墨然和墨冥依旧在情泉边嬉戏,记得,每逢这个时间,她们都会来到这里的。好羡慕他们,互为知己,不离不弃。我也好想,好想要一个这样的好友。
终于,即便是我不想,还是到了那个我最不想到的地方——掌门住所无情斋。
往常,我都是先敲门,等无情应声后,再推门进去。可这次,我没有敲门,则是一下把门推开,望着她。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只是平静的闭着眼睛坐在床上修炼法术。她一直都是那么淡定,脸上不曾有过任何表情。“你来了。”她对我的到来似乎没有任何意外,只是淡淡的说出这一句话。
“嗯。”
“这是密室里锁链的钥匙。”话未说完,她便把一把钥匙丢给了我。
“我要听你的解释。”肯定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她听完后,睁开双眼,看了看我,道:“没有解释。”
“你就不想为自己辩解一下么?如若你说,这件事不是你做的,我一定会相信!”
“我知道,你想听我说‘不是我我做的’但可惜,我从不说违心话。”
那一刻,我绝望了。真的是无情做的,真的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绝望的留下了眼泪,我没有力气站立起来了,我就那样坐在地上,望着无情,眼泪不停的滑落到地面。
我刚降落到地狱,上天就又给了我一次打击,为什么……
那一刻,似乎什么都不重要了。我不在乎父母是否自由了,不在乎萧是否爱我了,我在乎的只有无情,只有无情一个人。
我用力站起,用手抹去眼角的泪水,“下次,我在见到你无情,我与你便是敌人!”说罢,我快速跑下山去,我没有救父母,因为我知道,父亲和母亲的功力,如若想出去,早就出来了。
我一个人漂泊在外,忍受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想起以前在云砯峰的日子,我的泪就情不自禁的落下。
我在云砯峰周围的树林里漫无目的的闲逛着,依旧是那样悠扬婉转的琴声,依旧是风度翩翩的男子。
“水无情。”
萧发现了她,唤出她的名字,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
“萧。”我也回给了她一个微笑,我第一次觉得,她的笑那么美。
之后的几天里,我一直与萧在树林中度过。过的很开心。我原本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那一天,萧告诉我:“水无情,正邪两派就要大战了,我要与无情师太一起去迎战,你等我。”
“无情师太?”
“嗯。就是无情派的掌门无情师太。”萧笑着对水无情说道。
萧就这么走了,剩下的这几天里,我开始勤加修炼心的法术,因为我知道,邪派暗影要广招门徒,用来迎接这场混战。我见无情的唯一方法,便是通过这次机会。
那场混战,双方死伤无数,当萧看到我在帮蚩辰时,他惊讶的表情,我一辈子都难以忘记。
我在那场混战中杀了无情,那个养育我五百年的人,而萧,也用生命为代价囚禁了我。
我在拥有自由的最后一刹那,我许下一个夙愿:“如若我可以再次拥有自由,那请让我杀了天下所有负心汉。
老人唇瓣微微颤动,轻盈的声音像水面上划开了涟漪。她的脸上,第一次有了表情,她的话语,第一次有了语气。“水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