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说话，听她往下编。
“你爸最近新换了个领导，他想给领导送个礼，需要三万块钱。”
我隔空翻了个白眼给她，“什么礼要三万块钱啊？”
我看不是为了给领导送礼，而是为了给那个女人送礼吧。
“人家大领导送礼肯定要挑贵重的送，不然怎么能给人家留下好印象。”
我一下子戳穿她，“这话是爸跟你说的吧。”
她丝毫没发觉问题在哪儿，脱口而出，“对啊。”
OK，确诊了，恋爱脑晚期。
她难道没发现他每次给她做饭都是来要钱的吗？
她甘愿上当，我可不甘愿。
我清了清嗓子，同样理直气壮地编个谎话，“不好意思，我现在身上一点钱都没了。”
电话那头发出质疑，“怎么会？你当初买完房子不是还剩下二十万吗？”
“钱都给我男朋友了。”
“什么！？”
她顿时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我淡定地说，“他说要换个好车，我就把钱都给他了！”
“把钱要回来！你个败家女！居然把钱都花在男人身上。”
“你可以把钱花在你老公身上，我当然也可以把钱花在我男朋友身上。”
她气得张口就要再次开骂，我立马摁掉通话键，不给她发出噪音的机会。
4
她此时恐怕已经气得七窍升天。
不过我可没有工夫管她，三天假期结束，公司这次真的接了个新项目。
我每天往返于宾馆和公司，忙得不可开交。
这天，我正走在去公司的路上手机突然响了。
我还在思考是不是我妈又要作妖。
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姨妈。
还没等我开口打招呼，对面率先开口，语气不悦。
“小妍！你快管管你妈吧。”
“她在家里到处找人借钱。”
“我们以为她借钱是出了什么大事呢，一问才知道是要给你那个出轨的爸。”
“气得你姥姥姥爷都住进医院了，她还在那哭天喊地地要借钱呢。”
我一听，心中咯噔一下。
没想到妈竟然为了爸做到这个份上。
我赶忙询问，“那你们借了没有？姥姥姥爷没事吧？”
姨妈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没借！他们都没事，不过你姥爷下了死命令，家里谁也不许借给她钱。”
“他还说要是她再这么执迷不悟，以后家里就没有她这样的女儿。”
我的心稍稍放下，没人被她祸害了就行。
随后，我抱歉似的说，“姨妈，不是我不管，是我管不了呀。”
“我劝她离婚，她伸手就要打我，还骂我不孝。”
“你说我总不能把他们俩捆起来送到民政局吧。”
姨妈叹了口气，“你说你妈她是不是被人下了蛊，怎么对你爸就那么百依百顺？”
眼看姨妈要开始长篇大论对我哭诉，我赶忙打断，“哎，姨妈，先不说了，我要迟到了，再见。”
挂掉电话后我长舒一口气。
还好挂得快。
看来，我妈身上的钱已经被沈孟林榨干了，不然她也不会发疯似的到处借钱。
那么没借到钱的她在家里还会安然无恙吗？
沈孟林现在之所以对她不再打骂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身上还有价值。
现在她没有了钱也就没有了价值，我倒要看看她现在过的是什么好日子。
我特意隔了几天回家，给沈孟林发挥的空间。
一进家门，眼前的景象令我大惊失色。
家里像是被打劫了一般，原本在桌子上摆得好好的物品全部凌乱地躺在地上，连椅子也未能幸免，甚至有的还缺了条腿。
餐桌更是惨不忍睹，洒满了残羹剩饭，和它一起的是碎成渣渣的盘子碎片。
我走近一看，墙边一抹鲜艳的红色十分惹眼。
是血。
看来，沈孟林最近在家里没少发疯。
我朝卧室走去，只听里面沙沙的声音。
转弯看到我妈在抽屉里找着什么，听到我的脚步声被吓了一跳。
“你来做什么？”她眼神飘忽，一只手试图掩盖额头上的伤口。
我双臂交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她还在嘴硬，猛地站起身，“我好得很，不用你管，起开！”
5
我的视线紧紧跟随着她，她提起床上的一个袋子就要走，我一把夺过来。
发现竟然是我给她买的那套金首饰。
“你要把这些卖掉？”我惊讶地看着她。
这些可是我攒了半年的工资给她买的，她说要留着养老用。
现如今，她要把这些卖了给沈孟林？
她着急地从我手中一下子抢了过去，护在胸口，“你管我？送给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了！”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
的确，这现在是她的东西，我没有权利干涉。
她拿着东西小跑地出了门，我没有追。
本来还想问她现在是否想离婚。
如今看来，答案很明显。
或许她心中清楚沈孟林根本不爱她，只不过是想尽自己全力挽留而已。
勇于追求爱是没错，可为爱把自己变成个疯子，那就是蠢了。
好戏看完了，我戴着墨镜潇洒回宾馆。
两个星期后，新项目顺利拿下，老板大方地给了我们不少分红。
我约上闺蜜来到购物中心准备把心仪许久的衣服通通买个遍。
周末的商场人流量比平时多了一倍。
我正在琳琅满目的衣服里挑选时，我的闺蜜赵雪突然摇了摇我的胳膊。
“沈妍，你看，那是不是你爸。”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到了他的身影。
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
我猜想，她就是传说中董事长的千金，白柔夏。
没等我看清她的脸，一旁的沈孟林不知为何跟另一个男人打了起来。
赵雪尴尬地看着我，“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我：“行啊，去看个热闹。”
赵雪：“？”
一会儿的工夫，他们身边就围满了人，我们凑过去时沈孟林已经被那个人打得鼻青脸肿。
那个人也没好到哪儿去，捂着肚子躺在地上表情痛苦。
“你他妈神经病吧，我不就是朝她吹了个口哨嘛，你至于打我吗？”
沈孟林狼狈不堪气势却丝毫不减，“你骚扰她，就是不行！”
说完，他怒不可遏地抄起一旁的灭火器就朝他砸了过去，那男人躲闪不及腿被砸了个正着。
痛苦的哀鸣声响彻整个商城。
周围的吃瓜群众吓得立马躲得远远的，生怕他一个暴怒迁怒自己。
我偷偷观察那个富家千金，只见她一脸嫌弃地站在一旁。
跟我想得一样，她根本不喜欢沈孟林。
不一会儿，警察和救护车赶到，他们各司其职，医生和护士们把躺在地上嗷嗷叫的男人送上救护车。
警察则径直走向沈孟林，“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
意识到闯了大祸的沈孟林立马萎了，乖乖跟警察走。
和他一起的自然还有引起这场打架事故的白柔夏。
这个时候，我蹿出来自告奋勇地说，“我跟你们一起走，我是他女儿。”
好戏怎么少得了我，我倒是想看看他是个什么下场。
我朝赵雪做了个让她回家的手势后便跟着一起进了警察局。
沈孟林看到我惊讶中带着羞愧。
6
警察局内，沈孟林老老实实地交代打架经过。
女人一脸的不耐烦。
刚刚人太多，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有个穿黑衣服的人一直跟在她身后，长相凶悍魁梧。
看样子，是她的保镖。
有保镖的女人……不愧是富家千金。
思忖中，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一声声传来。
“老公！我来了！”
“听说你跟人打架了，你没有怎么样吧。”
我妈刘春玲在警察局大门处寻找片刻后，将目光锁定在沈孟林身上，径直朝他扑过去，绕着圈地检查他身上的伤口。
坐在对面的警察顿时无语。
“他没事，被他打的人家都进医院了。”
她这才长舒一口气，后半句话显然没有被她自动忽略。
还没等她询问情况，她身子一转看到了坐在一边的千金，瞬间火冒三丈。
“她怎么在这？你不是说跟她断了联系吗？”
我好心告诉她实情，“你老公就是为她打的架。”
她看了我一眼，视线立马又落到女人身上，眼中的愤怒肉眼可见。
几乎是瞬间，她快步走到女人面前抡起手掌就要打下去。
“你这个贱人，我叫你勾引我老公！”
可女人身边的保镖也不是吃素的，一把抓住刘春玲的胳膊，令她动弹不得。
警察们见状连忙阻拦，沈孟林也是。
保镖在警察的劝说下松开了手，可不死心的刘春玲拿起桌上的水杯朝着女人的脸就泼了下去。
保镖有心挡住，可还是有大半的水泼到她的脸上。
女人终于坐不住了，脸色一变朝旁边躲闪，保镖见东家生气，瞬间慌乱起来。
警察也自顾不暇，场面一度混乱。
盛怒之下的刘春玲趁着混乱居然扇了那个女人一巴掌，而同时她自己也挨了一巴掌。
是沈孟林扇的。
这一巴掌显然把她打得有些懵，她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反应过来。
“你再动她一根手指头试试！”
沈孟林对着自己的妻子这样说话，刘春玲委屈地哭出了声。
警察里的一位长官此时大吼一声，“够了！睁大眼睛看看，这里是警察局，是你们闹事的地方吗？”
房间顿时鸦雀无声。
这戏实在是精彩，我在旁边险些入迷。
不久后，受害者家属匆匆赶来，说那个男人腿部骨折势必要沈孟林坐牢。
我妈一听慌了神，直接跪倒在受害者家属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求你们了，你们要多少钱我赔，千万不能让他坐牢啊。”
受害者家属脸上有些动容。
我一看这种情况，忙不迭溜了。
赔钱？她哪里还有钱，最后还不是要打我的主意。
7
回来后，公司指派我去出差谈合作。
这次出差的任务是整个部门人人都想抢的香饽饽。
因为谁都知道这次的合作是关系整个公司的大单，谁要是谈下来，那么谁就是主管。
上一世，我为了照顾离婚后的刘春玲主动放弃。
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把握。
事实证明，领导看人的眼光没错，只一天我就拿下了这个大单。
领导特别批准我可以好好玩几天再回去上班，同时给了我应有的奖金。
我拿着奖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舒舒服服地玩了一星期。
回去路上正奇怪刘春玲怎么没有问借钱的时候。
姨妈给我发来一张照片，照片上刘春玲穿着病号服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样子狼狈极了。
“你妈去警察局的第二天被几个男人堵在巷子里暴打了一顿。”
“当晚住进了医院。”
被人暴打？她在外面也没有仇家啊。
我狐疑地问，“知道是谁干的吗？最后抓住了吗？”
姨妈语气严肃地说：“不知道，而且那个地方没有监控，警察到现在都没抓到人。”
专门挑没有监控的地方下手，说明对这种事经验丰富。
那么……只能是她了。
白氏集团的千金，白柔夏。
只是我一直很奇怪，堂堂一个富家千金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跟沈孟林这个公司职员走得这么近。
我向闺蜜赵雪打听，她有朋友在白氏集团上班。
原来是因为我爸阴差阳错地救过白柔夏一命，白柔夏这才碍于情面多次赴约。
难怪如此。
刚下飞机，就听男朋友说兜兜被刘春玲骗走了。
兜兜是我养的狗。
我立马意识到她想要干什么。
手机适时地响了，刘春玲发来一张图片。
图片上，兜兜被关在狗笼，样子惊恐，地上明晃晃的菜刀令人触目惊心。
我顾不上放行李，挥手招了一辆出租车便往家里赶。
回到家后，王春玲已经身着自己的衣服一本正经地坐在沙发。
我看到笼子里的兜兜安然无恙，稍稍放下心来。
可视线向下移动发现笼子上的锁时，又让我的心凉了半截。
“你为了我爸那个混蛋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居然学会了威胁自己的女儿。”
我冷眼瞧着她，“说吧，你要多少钱？”
她静静地坐着，脸上面无表情，“五十万，那家人说要五十万才肯放过你爸”。
“好。”
她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依旧面不改色，拿着钥匙把狗笼打开。
整场交易平静得就像坐在饭桌上讨论饭菜的咸淡一样。
我们之间若有若无的母女情也在这死一样的寂静里悄然地断了。
她其实明白的，一旦她这样做了，我们之间便有了一条永远也越不过去的鸿沟。
但她还是这么做了。
罢了，既然要断，那就断得干净点吧。
“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要签一份亲子断绝关系书，从此以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她手拿钥匙的手一震，“我答应你。”
公司两次给我的奖金再加上之前为了买房子凑的钱，刚刚好五十万。
我把钱如约打进她的账户。
我看着手机上转账成功的消息，心中只觉得轻快。
花钱买断亲情，这笔买卖不亏。
8
折腾这么久，我的新房总算可以入住了。
刘春玲总说我是别人家的人，这栋房子不是我的家。
未来老公的家才是我的家。
放屁！
我就是要拥有一套专属于自己的家，谁也赶不走。
兜兜在屋子里兴奋地跑了好几个来回，不知是为她自己庆祝还是为我庆祝。
新的环境，新的面孔，我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清爽。
只是偶尔坐在摇摇椅上会想刘春玲现在过得怎么样。
说曹操曹操到，这天我下班后竟然在小区里见到了她。
她精神恍惚，到处捉人问沈妍在哪。
小区里的人像是躲瘟疫一样绕着她走。
见状，我低着头企图躲过她的视线，可当我路过她身边时，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我。
一把抓住我的手，“小妍，你救救我！”
“你爸他被公司解雇了，现在在家成天打我。”
“我一边上班赚钱还要伺候他，这种日子我真的过不下去了。”
她头发凌乱，脸上手上明显的瘀青。
看样子是刚刚才挨过打。
“哦？是吗？”
“你不是说没有我的生活你照样过得好吗？”
我用力甩开她的手，冷漠地反问道。
“不，我错了！”
“妈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妈不该那么对你。”
“对不起！对不起！求你原谅我！”
她说着情绪崩溃地跪倒在我面前，不停地磕头。
这一稀奇的场景吸引了不少人，纷纷围在周围看热闹。
我却愣在原地。
记起来了？难道是记起前世她乱刀将我砍死的事吗？
我冷嗤一声，红着眼吼道，“你一句对不起，我曾经承受的痛苦就可以烟消云散了吗？”
她磕头的动作陡然停下，“我知道，不管我怎么做你都不会原谅我。”
“但是，不管怎么样，看在我生你养你的份上，救救我！”
“看在你叫了我二十几年妈的份上，求你救救我！”
我垂眸静静地看她对我摇尾乞怜，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你说什么？妈？我没妈。”
“你别忘了，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
“你过得怎么样我一点都不关心。”
“你现在最好自己滚出这个小区，不然我可要叫保安把你轰出去了。”
听到我对她的亲情绑架并不买账，她绝望地瘫坐在地上，眼泪无声地不断从眼角涌出来。
我睨了她一眼，抬脚越过人群走得毫不犹豫。
与此同时保安从我身边掠过，目标对准坐在地上的女人。
女人挣扎尖叫声从背后响起。
这声音在那个家也常常有，那个时候的我会心疼，会阻止。
现在的我不会了。
一年后，我窝在沙发里看那部还没看完的电影。
兜兜耷拉着舌头趴在我身边和我一样看得聚精会神。
电影的最后女主经过重重阻碍逃离了魔窟，望着碧蓝的天空喜极而泣。
我走到落地窗前眺望远处橘红色的落日，嘴角不自觉上扬。
这结局不错，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