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府竹馆自此多了一名小少年,名叫缺缺,像只漂亮的小狐狸。
小狐狸闷闷的不爱说话,但意外还挺招街坊邻居喜欢,扶苏带着挨家挨户拜年、逛庙会,每每都能得一大堆夸赞。
扶苏的信也早早地送往胤都,用的还是火漆银笺——昭阳府最隐秘的联络方式,最慢三天便能送抵收信人手中。偏偏,火漆银笺如石沉大海,秦绝迟迟未见派人来接小狐狸的踪影,反倒是小狐狸,趁着过年时,扶苏领着他四处玩耍,在凉州大街小巷混得脸熟。山下胖婶家蒸了甜糕,送竹馆一份时,都不忘了也专门给小狐狸送一份加蜜更甜的。
但正月初七一过,年前定下的昭阳府行程已经无法再延迟。
裴卿卿给媚娘回信时,以玩笑方式问了扶苏一个问题,他说,扶苏你该不会真将小狐狸当成亲儿子了吧?
扶苏那时正在添柴熬汤,一怔愣走神,手背被柴火燎了个水泡。
于是行程定下,留小狐狸在竹馆,裴卿卿陪着等胤都来人接他回宫。
启程前往豫章郡的前一晚,扶苏起夜,隐隐约约听见隔壁房间有细碎哭声。
这些天相处下来,小狐狸着实乖巧得过分,扶苏欺骗不了自己,她是喜欢这只软乎乎小狐狸的。偏偏小狐狸眉眼弯弯笑起来时,扶苏总能在小狐狸身上看到隐约秦绝的影子,时刻提醒着她——那人是如何死在凉州,死在秦绝夺帝位的阴谋里的。
扶苏站在门口走廊,想起晚饭时她通知小狐狸他被留下等胤都来人接他回宫,小狐狸通红的眼眶委屈盯着她。
扶苏掌心贴上门板,推开与否,有一瞬犹豫。初见时,小狐狸曾质问她——他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讨厌他。她与秦绝之仇无法消弭,哪怕十年未见,她夜夜梦里仍记着三年前,秦绝承认那人是他亲手所杀时的无比残忍。但她也清楚,着实不该迁怒于一个孩子。……房间里细弱的哭声还在继续,扶苏一番心理挣扎,叹着气推开了门。
毫不意外,两时辰前被她哄睡着的小狐狸,裹着厚厚毛毯将自己团缩在床角落,偷偷地小声哭。
扶苏盘腿上床,伸手捧住小狐狸的脸,哄道:“小狐狸做恶梦了吗?”
小狐狸被逮住偷哭,很是不好意思,硬把眼泪挤了回去,哭腔却忍不住,“娘亲,我想跟着你,我不想回到宫里去。”
扶苏一愣,下意识脱口问道:“秦绝,咳,你父皇他……待你不好吗?”
想想却又觉得不太可能,那匹挟翼之难得,只能是秦绝送与小狐狸的,小狐狸衣着更加不像被苛待了的样子。
小狐狸低下头揉眼睛,眼泪却啪嗒掉到了扶苏手背上。
“秦熙说宫里的一切都是秦稷的,到时候,她就让秦稷把我赶走,我就只能在街头讨饭吃。”
自从离开胤都,十年来,关于胤都那座毫无人情的宫城的一切,扶苏刻意避开,对胤都的了解也只剩下了十年前留下的那些旧人。一时间倒不是很清楚小狐狸话里的人物,扶苏只好不耻下问,“秦稷是谁?秦熙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