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夜宴,萧晞竟也接到炀帝的旨意命她参加。
小白咬着小鱼干眼里闪着绿光看她,萧晞揉揉它毛绒绒的脑袋,无奈道:“那里没有小鱼干,你啊,还是乖乖的待着吧。出了这个宫门,我连自己都护不了,别说你了。”
最后萧晞还是去了,经过碧波庭时,她停住了脚步,秦慎不知何时出现,拽过萧晞,冷冰冰道:“秦穆根本不爱你。”
这句话不用秦慎来告诉她,萧晞再明白不过,可如今有人实实在在直白说开,便如同那些她用血泪掩盖的秘密,再次被狠狠撕开,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五殿下……五哥……”
萧晞再说不下去,隔着窗能够看到那个身影,抱着粉雕玉琢的另外一只小白猫,一旁站着他最爱的女人,仿佛一家三口的幸福景象,刺痛了萧晞的眼。
收回视线的秦慎伸手将她的眸子盖住,命令道:“别看。”
晚宴由德妃娘娘亲自布置,萧晞到时,皇亲国戚文武百官都到了,正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秦慎指了指自己身边的空位,萧晞看向秦穆身边的那个位置,她还没有被秦穆退婚,照理来说,那里本该是她的,如今坐了扶苏公主。
秦穆也看到了她,星眸深邃,面上毫无表情。
萧晞想了想,自觉走到另一边,正对着秦慎坐下。
若让萧晞再选,她定不会去参加晚宴,更加不会喝那一点梨花酒,最不会做的,便是在刺客冲入大殿时,替秦穆挡下一掌一剑。
萧晞梦见了自己的娘亲,小萧夫人哭着质问她,为何不为母亲与哥哥报仇?!
为何他们一家三口,只有她还活着……
半梦半醒间,似乎有人一直在她耳边柔声唤她的名字,如同小时候那般,一遍又一遍,“晞儿,晞儿……”
萧晞动动指尖,只觉得全身都疼,骨头似被碾压过一般,碎成了粉末,等她费力睁开眼睛,映入视线内的,是苏尔消瘦得不成人形的脸。
“小姐!!您醒了!!”
萧晞抚上脸颊,痛意再次袭来,惹得她咸湿的液体顺着脸颊缓缓而下,脑海中闪过记忆中的最后一个画面,是秦穆飞身护住扶苏公主的背影。
心底的城墙轰然倒塌,恨意如海般涌进心底深处那座装满了幼时美好回忆的宫殿,刹那间曾经温暖明亮的恢弘殿堂,瞬间化为虚无。
“小姐,您睡了两个月了,我还以为,您醒不过来了。”
萧晞朱唇轻启,露出自一年多来的第一个笑,可这一个笑容,在那条横亘了大半张脸的蜈蚣状伤疤下,显得尤为可怖。
“……苏尔……”
她连呼吸都是疼的,却一字一句道:“我要见,五殿下……五哥,我要和他商量一件事……”
四月初十,萧晞在自己的寝殿里点了盏白烛,夜里白烛渐渐烧尽,四周归于黑暗。
萧晞笑得落寞,末了浅声道:“大殿下,爱太难了,还是恨容易点儿……”
入夏,蛇虫鼠蚁多了起来,烈日炎炎,萧晞午休时睡不着便领了苏尔沿着后花园小径一路溜达。
过了会儿,苏尔说听见有小孩子的哭声,萧晞循着声音走过去一看。
在花亭里,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公子,正委委屈屈地抱着腿,小脸皱成一团哭得凄惨。
一见萧晞,那小公子蓦地喊了一声,“大皇嫂?”
皇嫂?大皇嫂?
萧晞还是头回听旁人如此唤她,既然是皇嫂,那么,她面前的小公子便是炀帝的小殿下了。
是那位赵夫人刚刚为炀帝诞下的小殿下,被炀帝送到了大殿下秦穆的府中抚养。
见萧晞不搭理他,炀帝的小殿下哭得更大声了。
萧晞看着那张惨兮兮的小脸,心里一疼往上前去,这一看不要紧,炀帝的小殿下竟是被蛇咬了。
苏尔也看到了,着急道:“小姐,这可怎么办?”
“喊太医来。还有,先给我拿把刀。”
萧晞幼时跟着小萧夫人研习过医术,知道这时候最要紧的便是放出毒血。
可这时候哪儿有刀?
她只能将孩子抱在怀里,柔声安慰:“不怕,小殿下不怕啊,咱们很快就能好了,不会有事的…”
小殿下窝在萧晞怀里,抽抽噎噎,不一会儿便没了声音。
早先还活泼乱跳的孩子,这会儿没了生气,萧晞脑子空白一片,完全忘记了动作。
直至身后一道凄厉的惨叫响起,萧晞才恍然过来,而这时她的脸颊迎上狠狠的一巴掌。
她脚下没站稳,往一边倒去,额头磕在了石头上,霎时血流如柱。
“昭儿?昭儿?!昭儿!!!!!啊啊啊啊!!!!!我的昭儿!!!!”
赵夫人抱着尚有余温的小殿下小身体,疯了一般哭号,“昭儿,我是母妃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母妃,看看母妃……别不说话……”
萧晞捂着额头,转身想走,手臂突然一凉,她抬头一看,是满脸怒容恨不得吃了她的秦穆。
“你为何会在这儿?你做了什么?!”
“大殿下!”
苏尔上前来,伸手作势护住萧晞急忙解释道:“小姐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
小殿下不仅仅是炀帝的小皇子,更是炀帝向来受宠的赵夫人所生。
自小在大殿下秦穆的府中抚养,仿佛便是秦穆的孩子一般。
这孩子突然离开之时,只有她这个琅琊萧氏之女在,傻子也会想这究竟藏了多少隐秘,更何况是心思奇多的秦穆。
萧晞推开苏尔,直视秦穆暴怒的眸子,面色淡然,“与我无关。”
秦穆黑曜石般的眸子将人锁住,那双眸子中的哀伤一闪而过,紧接着便如同这世上最锋利的剑刃,似乎要一下一下将萧晞所有的遮蔽剥落。
秦穆盯着她,盯得萧晞毛骨悚然,她伸手一摸,赫然发现自己的面纱掉了。
“就是你!!!”赵夫人咆哮着扑来,又是一巴掌,嘴角咸腥味散开,不一会儿便充斥了整个口腔。
“你为什么要对昭儿下手?!他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你好狠的心!!萧晞!!!我究竟欠了你们琅琊萧氏什么。你为什么总要来夺走我的?!”
赵夫人声嘶力竭的质问,萧晞却一句也答不上来。
这话赵夫人竟然问的出口?究竟是谁夺了谁的?!
皇后娘娘萧道韫的皇子秦宸之死,与赵夫人亦脱不了干系吧?
“大殿下,是她,是她要为她的皇后姑母报仇,是她杀了我的孩子,是她杀死了我的昭儿!”
赵夫人伏在地上痛哭,“大殿下,您若是包庇您的未婚妻,我便要入宫请陛下为昭儿主持公道啊!!!”
萧晞冷眼旁观,秦穆抚着赵夫人的背,神色不明,半晌,才道:“将人押下去,待大理寺调查后再做宣判。”
“大殿下!!!”
“够了!大理寺卿自会有判断。”
秦穆拽住萧晞的手,一言一语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最好,如你所说,与你无关。”
站在两尺见方的地牢,萧晞看着脚边老鼠窜来窜去,时不时发出两声吱吱,有几只胆大的,还会在萧晞绣鞋上咬几口。
萧晞没想到,自己出去遛个弯也能把自己遛到大牢里来,这世上之事,还真是妙得很。
萧晞走到床边,将枯草铺平,她开始庆幸,此时恰好是仲夏时节,不然晚上一冷,她该怎么熬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萧晞忍不住笑了,水落石出沉冤得雪,该如何做,才能够在她死前,等到那一日啊……
地牢暗无天日,萧晞数着牢头进来送饭的次数算算,已然过了三日,这三日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却一点儿也不知道。苏尔也被关了起来,就是不知关在哪里,萧晞想拜托人去联络秦慎,可除了送饭的牢头,她根本见不到活人。
就这样,渐渐地,恐惧爬上心头,几乎是本能,在见到苏尔时,萧晞直觉自己要失去她了。
“小姐。”
隔着铁杆,苏尔一身素白囚衣,轻轻浅浅嘱托萧晞:“天气热了注意纳凉,天气凉时注意保暖,一日三餐千万悠着点吃,柜子里我做了好几身衣裳,都是给小姐的,还有柳树下埋的那罐梅子酒,等深秋时,便挖出来尝一尝……”
萧晞鼻尖酸涩,好多话如鲠在喉,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小姐,苏尔知道您是谁,也知道您从未如同曾经的萧晞一般,做过那些伤天害理的事,苏尔这条命曾经是小萧夫人给的,能替您挡下灾祸,是苏尔的福气。”
她退了一步,浅笑道:“苏尔陪不了您了,您保重。”
萧晞眼睁睁看着苏尔转身决绝离开,刹那间泪水滚烫,模糊了眼前景象。
视线所及,萧晞将自己缩进墙角,喉间哽咽,心碎如尘。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不该遇见我的,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害了身边的所有人。
那一日午后,萧晞最不愿见到的人,竟出现在地牢内。
来人一身肃穆,挥退众人后,冷冰冰道:“我需要你的一个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我为何出手杀了陛下的小殿下?
萧晞背过身去,仿着秦穆的语气,极尽嘲讽:“你不配。”
话音未落,萧晞便被用力拽了过去,腰正正好撞在床沿边的突起,疼的萧晞倒吸了口气。
秦穆捏着她的下巴,力气之大,萧晞毫不怀疑下一瞬她的下巴便会碎掉。
“萧晞,当初是你求着我给你一个身份,让你进宫为母亲报仇。”
秦穆冷声:“怎么,当初你以为秦慎死在了战场上,所以才来投靠我么?如今秦慎回来了,你的心思变了么?”
“我不配,那谁配?秦慎吗?”
他压抑着怒气,毫不怜惜的吻下,末然,嗤笑:“你和他暗地里在做些什么,以为我不知道?萧晞,你该还我一个孩子的,你明不明白!”
萧晞睁大了眼,她不敢去深究这句话背后的意义,她怕极了。
眼前的秦穆哪里还有昔时朗月清风的温柔少年模样,那分明是一头狮子,残暴嗜血,只需一下便可撕碎所有。
萧晞惊慌失措的去躲他,“你放开我!”
“放开你?”
秦穆的声音太轻,轻到一落入风中便无声无息,萧晞没听见,随之而来的却是一整夜倍感屈辱的云雨。
萧晞被接回了无忧小楼,她还是回来了,除了心口的伤再无法愈合外,一切都如同那日午后她出门前,一模一样。
当天夜里,一道黑影闪进了冷宫,萧晞睁开眼见到来人,鼻尖瞬时酸涩一片,她嗡声唤着:“五哥……”
秦慎告诉她,很快,便是一切结束的日子。
三个月后,秦慎起兵逼宫,他在战场过惯了,行军布阵运筹帷幄,一路势如破竹,捣皇宫。
皇宫里乱成了一团,赵夫人会出现,让萧晞惊讶,而她后面说出的话,更是让萧晞绝望。
“五殿下败了。”
赵夫人妆容精致的脸上,带着恶狠狠的笑,“上京城,还没有什么事能逃过大殿下的耳目。南境军再厉害,怎么能抵得上以一敌百的飞鸿军,况且,我父亲的赵家军,也赶到了城门口。”
“萧晞,你输了。”
萧晞想起秦慎向自己描述将来要如何为她的母亲与哥哥洗刷冤屈的样子,那么高兴。
“谋朝篡位,这罪名大了,然而你想救他,也不是没有办法。”
“陛下疼我,只要我开口,他还会考虑一二,怎么样,萧姑娘,要不要我的帮忙?”赵夫人阴深深的笑。
“你可说话算话?”
“当然。”
“好,我答应你。”
赵夫人提出的条件简单,她要萧晞从此手不能写口不能言。
毒药入喉,木架上手,萧晞清晰感觉到喉咙一点点崩裂,感受到被踩碎的手骨所带来的痛楚。
“萧道韫,凭什么你能活得这么高高在上,凭什么我为了他双手染血,仍旧无法在他心中占有一点点位置?”赵夫人脸色阴狠,“萧道韫,我有多爱他,就有多恨你。”
赵夫人,竟是如此,赵夫人竟是将萧晞当做了皇后萧道韫的替身。
赵夫人无法报复到皇后萧道韫,便要在萧晞身上找到报复的快/感!!
南境军死的死伤的伤,周围尸横遍野,血气弥漫。
秦慎单手撑在雪地上,视线落在石阶上一袭黑金长袍的男人,秦穆箭矢在握,箭刃在夜幕下显得寒光泠泠,杀意尽显。
手中的刀无力落下,秦慎再也撑不住一口血呕了满地,尚未化开的雪地,落满了星星点点,嗜血红梅。
斑驳光影之下,秦慎费力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只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跌跌撞撞朝自己扑来。
秦慎突然释然了,临死前,还能再见晞儿一面,已然是上天厚待。可他不甘心,这万里河山,他还未替晞儿打下来,晞儿那个别扭的性子,在那座人吃人的牢笼中,可怎么办。
箭矢入心,冷冰冰的夜幕落下,萧晞抱着怀里渐渐冷却的人,眼底的光也在一点点熄灭。
手腕处的珠链蓦然断裂,倏地跌落在地,眼眶实在是酸涩的厉害,她以为她会哭,可是没有,心里实实在在堆了块大石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小腹处隐隐约约针扎似的疼,疼的她咬牙也没什么效果。
雪突然大了起来,纷纷扬扬洒了一地,很快便有半尺深,四周安静的很,萧晞就那么抱着秦慎,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肩上一重,秦穆站在萧晞面前,居高临下,“他死了。”
萧晞愣愣的,仍旧是一动不动。
“萧晞。”秦穆冷笑,“你害死了他。”
是啊,她又害死了一个人,从疼爱她的母亲,哥哥,管家伯伯,苏尔姐姐,每一个她爱的或者爱她的,都死了啊……
萧晞抬眸,看着秦穆,无声笑着,笑着笑着,萧晞伸手去摸,手心赫然一片鲜红,本该是银装素裹的一片雪地,视线所及之处,竟是满目鲜红,血泪滚滚而下,萧晞呜呜笑着,在空旷的天地间,凄厉无助……
在漫天大雪下,目光停留之处,秦穆惨白了一张脸。
初春时节,胤都皇城一派热闹景象。
早在半个多月前,胤都皇城里的百姓便都在期待这一天,他们都想亲眼看看让当今大殿下迫不及待求娶的姑娘,是何等的风萧。
十里红妆,绸布如火一般鲜红,从皇城内蜿蜒而出,经过宣武门,绕过玄武长街,横过宣河,直抵城南琅琊萧氏。
说到城南,这地界儿可说是皇亲国戚达官贵人的聚集地,往那儿一杵,想找个三品以下的官,那都是相当十分之不容易之事。而在城南回字形的园林布局之下,最中心亦是地段最好的,当属城南琅琊萧氏。琅琊萧氏门前有两只狮子,白玉雕刻而成,那块白玉据说是前朝皇帝偶然所得,全天下仅有三块,两块赠予琅琊萧氏第一任家主,剩下的一块,被收在皇宫紫金阁内,每当有皇子出生,便会由匠人由白玉上取下一块制成玉佩,从小随身携带。
琅琊萧氏建府数百余年,历经天岐两朝一十二位皇帝,仍屹立不倒,到如今,世人不知当今陛下是谁,却不会不知道琅琊萧氏的当家人是谁。
琅琊萧氏血脉单薄,如今当家人乃萧右相,萧右相育有两子一女,嫡子虽年纪轻轻,却已战功赫赫官拜镇远将军,嫡女萧晞亦和嫡亲兄长一样有名,。
而上京百姓都跑来围观的,当今陛下下旨求娶的姑娘,便是这位萧家小姐萧晞。
再说说当今陛下,先皇皇子众多,亦不缺母家势力庞大者,而最后登上太极殿内那把龙椅的,竟然是这位生母不详,无功无过的最不起眼的皇子。
天渐渐亮了,鱼肚白晕开天际,带来温润的微光。
此时琅琊萧氏西楼内,一名少女抱着被子泪眼汪汪,她的对面,男子黑眸肃然若寒星。
“哥…我不要嫁给他…我不要嫁到宫里去……我不要……”少女仰起头,努力不让泪流出眼角,“哥,我不要像姑姑一样,用一辈子最好的年纪,守着一座冷冰冰的宫殿,等一个她不爱也根本不爱她的人……”
男子坐在床边,双手捧住少女的脸,柔声道:“溪儿,琅琊萧氏需要时间,而这一段关系着琅琊萧氏上下几百号人命运的两年,只有你能给。你懂吗?”
“为什么?是我?”少女哑声。
男子并没有回答,室内一阵沉默,良久后,屋门被推开,身着暗褐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名身着兰花绛蝶罗裙的中年女子,中年女子眼眶有些红,应是刚哭过。
中年男子扫视屋内一圈,冷声:“时辰快到了,怎么还没准备好?”
“爹,为什么,是我?”少女红着眼睛,又问了一遍:“胤都皇城里比我有才萧,比我貌美,比我明事理的女子多了去,为什么,是我?”
中年男子打开西窗,看向院子里那株青竹,神色不明,“我还记得,这棵竹子是你十岁那年和你娘上山进香,随手从半山腰移植回来的。比起那些名山大川里用灵气滋养出来的名贵品种低贱了不知几百倍,但胤都皇城里,有多少人伸长了脖子等着我送他们哪怕一片竹叶。你告诉爹爹,这是为什么?”
少女攥紧了被单,哽咽道:“因为,这是从琅琊萧氏出去的。是爹爹送出去的。”
中年男子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胤都皇城里,再没有哪家的女儿,身世比你显赫。哪怕是……”中年男子看向自家夫人,夫人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
男子将流着泪的少女搂紧,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溪儿,不要怕。等着哥哥,哥哥答应你,一定会去接你回家。”
窗外春风温和,轻轻拂过刚趁着春雨又冒高了几节的翠竹,翠绿翠绿的叶子在风中摇曳,漾起满园春色。
中年女子走到床前,拿出帕子帮少女擦干满脸的泪珠,少女啾着鼻子,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娘……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五哥了?咯……五哥怎么还……不回来呢?我就要嫁人了,没办法……等他回来……娶我了……”少女断断续续的说着,话语里满是委屈,女子揉揉少女的脸,叹气:“阿离,这话,再不要说了,若让有心人听了。你五哥,便真的是再也回不了胤都皇城了。”
中年男子起身,将铜镜前的钗子握在手里,许久才将其放下,转而出了门。
“都进去为小姐梳妆。手脚麻利点儿!若赶不及良辰,唯你们是问!瑾衣,待会儿看着点小姐,不要出了岔子!”
领头的侍女微微福身,应道:“是,相爷。”